难道是陆海发和陆海源来找他了?
陆怀沉声问吴大吴二:“可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事而来?”
吴大吴二相视一眼, 摇了摇头。吴大道:“他们没有说来意, 但神色都很沉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来请您帮忙。”
来找他帮忙?若是与科考有关的,陆海发和陆海源不会同来。若是陆仲德知道他已知晓昔年内情,也不可能会让两个儿子过来。
这个关口上, 陆海发和陆海源一同来找他, 能是什么事呢?
自上次陆海发举刀自阉之后,陆怀便没有再见过陆海发,也没有再见过陆仲德家的其他人, 只是从唐正延那里听说过, 在程阁老称病在家之后, 陆仲德曾找到唐正延,口气狂妄地要求唐正延同意合伙。
现在, 陆仲德和唐正延合伙的造船生意, 应该是已经按部就班地运作起来了。难道,是造船的生意出了问题?
陆怀考虑了一下, 心中有了计较,示意安心也跟着他去清修小院。
安心与陆仲德相识, 对苏党的人与事亦有所了解,一会儿说不定能帮上什么。
进了小院,陆怀让安心留在院中, 自己往屋内走去, 还未进门, 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姜味儿。
陆怀微微蹙了蹙眉,迈入屋内,便见母亲、陆海发和陆海源一齐迎了过来。
陆林氏面色纠结,隐有不快,陆海发神情窘迫,目光躲闪,而陆海源则是一脸的焦急,见到他才仿佛终于能松了一口气一般。
“娘,瑾良,海源堂弟。”陆怀打量了陆海发和陆海源一眼,不动声色地打着招呼,先问陆林氏道:“娘,是煮了姜水吗?”
“是。”陆林氏点了点头,压着心里的不快与纠结,温声对陆怀道:“巧儿可能在院子里跑得太多了,闪了汗,我给她煮了些姜水喝,秀珠刚刚才把她哄睡了。发儿和海源有事找你商量,是关于你叔父的事情,你们就到我屋里说吧,我去你屋里再看看巧儿。”
“好,娘。”陆怀点点头,确定陆海发和陆海源今天过来,是与陆仲德有关,便明白了为何陆林氏会情绪有异。
但不知道,陆仲德是不是在造船上出了事。
陆怀收敛起情绪,带着陆海发和陆海源进了陆林氏房中,关上了门,温声问他们:“瑾良,海源,发生了什么事要与我商量?”
陆怀问话间,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着陆海发和陆海源。
陆海源闻言神色更加急迫,频频向陆海发使眼色,然而陆海发只是低着头,秋叶飞花般的薄唇固执地紧抿着,整个人都透着股僵硬之感,一个字也不肯说。
陆海源见陆海发始终没有回应,神情渐渐恼怒,终于忍不住,自己踏前一步,对陆怀拱了拱手,急切地道:“堂哥,我爹昨晚被顺天府衙的人带走了!你可一定要帮忙啊!”
陆怀心底一震,微微握紧了双手。就听陆海源紧接着又道:“我爹是造了海船,这事不假,可是这事顺天府尹司百熊也参与了啊!这司百熊可真是个小人,从前看到造船有利,便要急着分一杯羹,现在看到苏阁老家里出了事,急着撇清关系不说,还要落井下石!”
“他以为他落井下石了,就能脱得了牵连了吗?他怎么也不想想,若是他尽力回护,躲过了这次的风头,来日也少不了他天大的好处!”
陆海发在一旁听着陆海源的话,越听,剑眉便皱得越深,暗暗给陆海源使眼色,让陆海源不要多说话,更不要论人情,可陆海源偏偏不听。
陆海源心里,一直对陆怀有意见。
此前陆怀帮陆海发引荐,让陆海发认识了唐正延,参加了在写意轩举办的那场文人集会,成了云边老人杜巾的门徒,在京城士子之中,名声大噪。
虽然后来陆海发未曾应考,怀疑陆海发没有真才实学才不敢应考的声音源源不断,但也有不少人认为陆海发是心性清高,不喜功名,有魏晋之风,隐士之骨,对陆海发反而更加推崇。
若是陆怀能够帮他引荐一下,也让唐正延帮帮忙,让他与当朝名士沾沾边,那名声大噪的,不就是他了吗?登科及第,名列前茅,也就更加不在话下了!何至于白白便宜了陆海发,最后又把这机会都浪费了!
现在苏党出了事,以前他爹给他铺的路,搭的桥,都和苏党有关。他没有名望加持,若是断了苏党这边的扶持,就算通过了会试,殿试排名也必遭程党想方设法地打压,说不定二甲进不了,三甲之中排名还要往后靠。
金榜上的排名,可关乎着以后的官场前程,若是排在后面,不是分到冷衙门里,做低品级的小官,就是外放一个穷乡僻壤的小知县。
这个时候不和陆怀论人情,还等着什么时候和陆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