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安这才发现, 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他也曾见过唐正延,不过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当年便风华绝代的唐正延,如今看起来更多了些见之忘俗的魅力。
不过,这屋, 这床,是秀珠和陆怀躺的呀,唐正延怎么躺上去了!
哲安看看屋里的人,再看看唐正延, 联想到什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将声音压得极低,就差揪着陆怀的衣赏说了:“陆怀, 你把他杀了?”
“没有!”陆怀无语地重叹了一口气:“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把他弄昏了过去!你看看他的胸口还在起伏, 他只是会昏睡一两个时辰, 不会死。”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把他……”哲安尴尬地揉了揉额角, “那他醒过来之后怎么办?你倒是能把家人送走, 可万一他——”
陆怀摇了摇头, 直接打断了哲安的话:“唐正延不会害我,他也是意外得知此事。知道此事之后, 还一心为我出谋划策,想帮我免去麻烦。
“只是意外可一便可再, 现在已经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了, 我必须将家人都送走才能心安。至于他, 只要送走了家人,我自有办法让他永远与我一条心。这你就放心吧。”
陆怀又想了想,催促哲安道:“我这边没什么事,你还是早些回宫吧,免得惹人生疑。”
哲安看看陆怀这一家子,生气地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你都要把家人送走了,我还回什么宫?又是孩子,又是有身子的孕妇,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让她们自个儿住在落脚的地方,你能放心吗?”
陆怀紧抿着唇,双手不由慢慢地攥成了拳头。哲安说得也是啊,这一家老弱妇孺,若是没有个男人在身边,如何能放得下心呢?
“只是,”陆怀微微皱了皱眉,还是有些担心,“你今天若不回去,万一别人怀疑——”
“啧。”哲安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直接打断了陆怀的话:“怀疑什么?宫里哪个不知道你我交好?”
“我还有两日便到了离宫的日子,我便是早走两天来见你,又怎么了?谁就那么会想,知道你要送走家人,又有谁能想到,你要我护送你的家人离开,而且还是在今日就离开?”
“这倒也是。”陆怀微微拧紧了眉心,还想再推敲推敲。
突然,床上传来了一声含混的轻.吟。
“陆、陆怀……”
唐正延含糊不清地叫出陆怀的名字,虽然音量极低极低,还是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哲安两个箭步直接冲到了窗前,一抱起了盆景,高高地举了起来。
陆怀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一圈,赶紧拦住了哲安:“哲安,你这是要干什么!”
“万一他醒了!我可就下狠手了!”哲安心里还有些紧张,可是举着盆景的手,却是死死地高高举着。
他为了陆怀,什么都能豁得出去。干什么都行!
陆怀心里感动,却也无奈,一把拉下了哲安的手,赶紧把盆景重新放到了条案上,重重地按了按哲安的肩膀,劝道:“你别紧张,便是他醒了,也不会有事,只是他昏睡着方便些。”
陆怀过去查看了唐正延一下,见他意识昏沉,只是嘴唇不住地微微开阖,无意识嘀咕着一串串的话,微微垂眸,极快地思索了一下,终是打定了主意。
“好吧,不等了,夜长难免梦多,你今日便随她们一起走,我把你们先送到落脚的地方,然后马上便回来。一来一回,至多不超过一个时辰,唐正延绝不会醒。”
“好!”哲安马上同意,这才有心思去看旁人,一转头,便看到同是惊讶表情注视着他的秀珠和陆林氏。
他有些尴尬和忐忑,悄悄觑着秀珠和陆林氏,有些紧张地小声在陆怀耳边道:“她们,她们可都知道你的身份?还有我的?”
可别是都不知道,他就把所有的事给说出来了!
“知道,都知道,别担心。”陆怀虚揽哲安,对母亲道:“娘,这是哲安,不仅是儿子最要好的朋友,还是儿子可以以命相托的朋友。便由他,护送你们离开。”
这事秀珠已经知道了,但陆林氏还不知道。
这些日子,兵仗局里基本就靠哲安主事。哲安又要忙着扔不下的活儿,又要和上上下下的人和内庭各衙门交接,忙得天天到处走,跟个陀螺一样,整个人结实了些,也晒黑了些,看着到不像是与秀珠初见时那般弱气了。
陆林氏前次见到哲安时,只是知道哲安是陆怀在宫中最好的朋友,倒是不知,陆怀与哲安的交情竟如此深厚,竟是可以以命相托的。
她知道有哲安护送她们同行,心里也不禁安稳了许多,点了点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珠,温和地打量着哲安,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