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老奶奶也从马路上走过去了。
白桦林用力一踩油门,一路飞奔,到达了医院。
老胡,已经被护士蒙好了白布,从ICU病房里推了出来。他们的师母,跪在地上,亲吻着老胡的额头。
周围如同死一般寂静。
医院大厅里站满了老胡的朋友和中建的同事,同事里还有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们一致低着头为老胡默哀。
马一泓和白桦林缓缓走过去,他们的手依旧还是颤抖的,他们走到老胡的面前鞠了三个躬,每个人都陷进了悲痛的深渊。
“师母,节哀。”
“师母,节哀。”
“师母,节哀。”
……
“等等,乖,来哥哥这里……”
小女孩抱着洋娃娃,眼睁睁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席白布,看到妈妈眼泪流过鼻梁落到了爸爸紧闭双眼的安静的脸上,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无论马一泓怎么叫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很想很想喊一声爸爸,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出不来了,她也很想很想去抱一抱跪在地上无声哭泣,悲痛欲绝的妈妈,可是她的小手那么那么地瘦小,那么那么地纤细,小女孩是不是该用尽全力呐喊?为何她从从一出生便从未拥有过多少全家人团聚幸福的时光?
“妈妈……”
“妈妈……”
“妈妈……”
“嗯?”
等等指了指医院窗外的天空:“你看,天亮了,爸爸是不是该醒来了?”
“乖,爸爸太累了,让他多睡会儿,嘘,别说话……我们静悄悄的,好吗?”
“妈妈!你撒谎!你说爸爸天亮了就醒来了的!爸爸天亮了就该醒来的!!!”
等等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怎么也止不住。
“听话!别吵!”
妇人突然站起来,严肃地将等等拉到自己身边来,用力忍住内心将近崩溃的悲痛,她哽噎地咬住嘴唇。
等等一把抱住妈妈,哭得更凶了,小心脏和肺几乎都要跟随着一颗颗往下掉的眼泪哭出来了。
“妈妈,妈妈,妈妈……你能不能帮我告诉爸爸,告诉他天亮了,该醒来了,我们该回家了,他说要给我买新的洋娃娃的……”
妇人再也忍不住也跟着大哭起来。
马一泓赶紧上前将小等等抱到自己的身边来:“等等乖,等等乖,哥哥在这里,别怕,别怕……”
马一泓将小女孩越抱越紧,但越来越感到自己身心无力,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眼泪从眼睛流下来,他跪在地上,脸贴着等等的小脑袋:“等等乖,等等乖,等等不哭,爸爸看到了会笑你的,他什么都能看到,爸爸接了个很重大的任务,要到天上去一趟,暂时不能陪等等了,哥哥给等等买洋娃娃好不好?”
等等还是越哭越凶,像是山洪爆发,这是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啊,一定压抑了很久很久,压抑到从她的懂事中少看到孩子的天性,那些因为长期缺乏父亲的保护和疼爱而用力生长的心智带着尖锐的疼痛,她生而等待,从她出生起,所有人都告诉她,她要见到自己的爸爸,就要等,在冬天等到春天,春天又等到夏天,夏天又等到了秋天,她等啊,听话地等啊,等到可以见到爸爸了,同时也等来了分别,接着又开始了重新的等待,如此循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就在这一天,她再也等不到了,等不到他们一家人永远团聚幸福在一起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