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突然之间没有了声音,挂掉了。
冯亦容在微信上面发了几个问号过去,然后又拨通了电话,问:“刚刚是因为信号不好吗?怎么突然间挂掉了?”
“不是,我……”电话里面的声音又停顿了一会,冯亦容才意识到马一鸿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渐渐地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抽泣声……
冯亦容静静地听着,像一只小心翼翼探在山洞口的鹿,生怕一不小心山洪暴发,但仔细聆听,是一头野兽,一头受了伤在山洞里面自己默默舔着伤口的野兽,野兽抬头看了一眼在山洞外面诚惶诚恐的小鹿,眼里满含泪水。小鹿它不知道,当猎人打开枪瞄准它的时候,是野兽冲过去为它挡了枪。
“你怎么了?”
冯亦容的声音极其柔软,生怕再次触到马一鸿的伤口。
“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可是我们却不能在一起,你知道吗?我已经无数次遥想过我们的未来……可是……”
马一鸿再也无法控制,情绪犹如山洪爆发。
他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呱呱坠地,也像是一个垂暮老人,濒临死亡,失去了成年人的理智,脱去了坚硬的外壳,裸露出赤诚却满是伤痕的心,那一个纯净的灵魂,在泪水与哭泣中尽情被洗涤。
你哭吧,我在这里。
冯亦容依旧平静淡定,但一颗心早已如同夕阳一点点坠入深海,只觉整个世界冰冷得令人无法呼吸,海水的压力与浮力将自己快要吞噬下去。
“冯亦容,你别等我了。”
“嗯,马一鸿,你也别等我。”
“你去找一个,爱你的人吧!”
“会找的。”
马一鸿依旧在哭泣,没有人能够明白他说出这些话时对自己究竟有多残忍,恍若美好晶莹的水晶球落地,碎成尖锐的形状,将一片片玻璃碎片扎入心脏,再缓缓将它们拔出来,锋利的玻璃慢慢划过每一个细胞,每一根血管,直至划破心脏动脉,鲜血喷涌而出。壮烈而高昂。
你该为它呐喊,你该为它鼓掌,那一颗真实饱满的心,无愧于他人,只对自己残酷与无情。
马一鸿他就是战士!
冯亦容从未听过一个男人如此哭泣,如此失控,如此伤痛欲绝,如此为她。
她也难过得几乎所有神经与细胞都错乱了。
直到白桦林回来了,将马一鸿的电话拿走,对冯亦容说:“你早些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嗯,谢谢你。”过了一会,冯亦容又停顿了一下:“哎,麻烦你,给他热一杯牛奶吧。谢谢。”
“好。”
他们挂掉了电话,冯亦容去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久,她像是一株失去了阳光的植物,那个说要让她走在阳光下的男人,原来一直独自在黑暗与阴影中默默卯足了劲发光,像是用力过猛,之后遍体鳞伤。她心不在焉给自己洗了个澡,在蒸汽中待了太久,从浴室出来时冯亦容已然无力感遍及全身,有一种心力交瘁的疲倦席卷而来,她光脚踩着木地板上楼,一下子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对着天花板静静地看着……
这一天啊,怎么是这样的呢?
原来成年人的崩溃,从来都是突如其来的。
她突然之间觉得,她的身后再无一人,没有人可以依靠,她无法对任何人哭泣,她只能告诉自己,不能哭。她面对着哭泣的人,如此冷静,像失去了血性的动物,其实不然,如何不是性情中人呢?只是假若自己不坚强,便没有人替自己坚强了。
冯亦容她不会哭,只会静静听着身边的人哭,哭完了给拥他们抱或是祝福:“因为我身后无人,而你们的身后,会一直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