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为什么徐宗睿、这位一代画坛最耀眼的鬼才、将来徐氏说一不二的掌舵人……的亲生母亲会是这样一个说起话来绵里藏针做起事来心胸狭隘的女人?
……这也许也将成为世界难解之谜其中的一环。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沈雅然眸色浅淡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徐家二代的幺女,再联想到嫡女徐昭华的面目,心想这徐家的第二代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垮掉的一代。
好在第三代出了一个徐宗睿,不然作为江南四擘与阮氏并列位于首位、辉煌了数百年的徐氏,就该从此这般没落下去了。
要托起这样的一个家族,还真是辛苦徐宗睿了。
“阿姨说的话你有再听吗?”
徐昭婉坐在病床一侧的沙发上,此时病房内只有她与沈雅然两个人,她也不必费力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自认高人一等的徐昭婉微抬着下颚,看向躺在病床上面色尚存苍白的少女,看似平和的眼底蕴藏着些许掩饰过的轻视。
像是沈雅然这样出身平凡的人,注定不会是和他们徐家产生瓜葛的对象。
即便是先前艺术省联考一事,她也不认为自己有哪里需要与对方交涉之处,这个社会,本就是实力为尊、适者生存,没有力量反击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让站在社会顶层的他们做出解释。
要不是近来发生的这些事让她心中存有一丝疑忌,身为徐家嫡系的徐昭婉自是不屑于去关注一个平凡的小辈。
这会儿她上下左右将对方打量了个遍,也没能在沈雅然身上找出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徐昭婉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这么在意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女。
当然,如果与北方盛世集团高层与清合会掌舵人、黑白两道都有合作联系的沈雅然还算是‘普通人’这一范畴的话,估计就全国范围内便没什么比普通人更高一等的人物了。
可惜的是此刻的徐昭婉不会知晓这一层关系。
如若不然,光是与清合会上层人物沾故这一条,固然不会让徐氏这样的大家族严阵以待,却也足够让徐家正视对方。
毕竟商人与道上的势力两者虽无交集与冲突,但行商之人不论企业有多大,在处事徘徊于法律之外的势力面前,气势上还是略逊一筹的。
“嗯,我听着呢。”沈雅然靠在枕头上半躺着,边上还挂着点滴,她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在住院的时候聆听这位老阿姨自以为是的讲课,但还是维持着面上温淡的神色,客气得朝对方颔首,“阿姨您继续。”
既然在决定先前的账一笔勾销之后让她又多欠了徐宗睿一回,那她也就在以后多让着点徐家的人。
只要不是特别得寸进尺,她多少都能迁就些,欠了别人人情还真不好和人家家里人撕破脸。
徐昭婉见自己借袒铫挥地说了这么多暗示对方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多与她儿子来往的话,却还是一开始那副气定神闲的神态、回答也是模棱两可的沈雅然,不由觉得有些胸闷气短。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女孩会这么精通迂回,和她打了都快一个小时的太极,软硬不吃,不仅套不出正式的准确回答,而且在礼数上还周全得找不到什么漏洞,徐昭婉就是再气闷也不好无故发作为难对方。
沈雅然瞥了眼一直借着所谓‘疏导人生’的‘谆谆教导’含沙射影地警告她、只差指桑骂槐地说她是延误了她儿子今后平步青云未来展望的罪魁祸首的徐昭婉,心中极是不屑又不禁觉得自己挺无辜。
她如何就是耽误他徐家未来前程发展的罪魁祸首了?就因为徐宗睿认识她?更何况她与徐宗睿之间根本就没有她想的那层关系,难道是她的存在妨碍到徐家的人呼吸空气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建议他们全家移居火星,这样就再也不会看到她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阿姨就明说了。”
对面的徐昭婉终于耐不住神色沉了下来,没了之前那自持是长辈的故作温和可亲,她开门见山地道,“阿姨希望你能和小睿划清界线,以后还是少些来往吧。”
“嗯。”半躺着的沈雅然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好啊。”
这回沈雅然显得格外干脆利落的回答倒是反而让徐昭婉愣了愣,她不禁出声道,“……这可是你答应了阿姨的事,由不得反悔。”
沈雅然的确是答应了,但徐昭婉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注意到其中最关键的事,虽然两人遇见之时大部分都是因为偶然,但一直都是徐宗睿主动找的沈雅然。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由内推开。
“在聊什么?”
房内两人闻声看去,便见已经换了一身衣物的徐宗睿拎着一个水果篮反手轻合上了门。
“我过来的时候遇到了阮小姐。”他微抬了抬手里的果篮,看向有些不解的沈雅然,解释道,“她们让我把这个带过来,顺便通知你,她们三个人去天池了。”
“…喔,麻烦你了。”沈雅然往背后的枕头上躺了躺,心想她回来才过了一天、那三个不仗义的女人竟然就有心情丢下住院的她去景区、独留她一个人遭受老阿姨的言语迫害!
“小睿。”这时的徐昭婉已经迎上前去,伸手接过徐宗睿手中的果篮便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拉着徐宗睿一脸忧心地轻责道,“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妈,我没事。”徐宗睿朝她微微颔首,送徐昭婉坐回沙发上,便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解开了果篮上的封口,侧眸问道,“要吃什么?”
“……”这话一问出来,沈雅然就瞥到那旁坐着的徐昭婉狠狠地抖了下眉梢,于是原本不怎么想吃东西的沈雅然心情舒畅地看了眼放在床边矮柜上果篮里的水果,“苹果就行。”
她说罢便抬手欲拿,然而却被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抢先了一步。
“……”沈雅然满脸疑惑地看向对方,难不成问她想吃什么就是为了不让她吃?…这种无聊的举动发生在徐宗睿身上的可能性应该为零吧。
而后她便见徐宗睿神色自然动作流畅地拿起了柜子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起果皮来。
……沈雅然忍不住又看了眼那边徐昭婉的表情。那神色…如果硬要让她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嗯、煞是精彩。
虽然对方拿刀的手法在沈雅然眼里很是美观,但当她接过徐宗睿递过来的削好皮的苹果后,在老阿姨似乎是想将她生吞活剥了的热烈注视下,饶是心理素质强横的沈雅然也略有些咽不下去的感觉。
最后还是在徐昭婉耐心耗尽之后,脸色极为难看一言不发地独自起身离开了病房收场。
唯留下房中面面相觑的两人,蔓延出一丝尴尬的气氛。
沈雅然将手中的苹果放到床头柜的空盘里,挑了挑眉看向垂着双眸的徐宗睿,“你故意的?”
“……嗯。”
“…你们说的话,我有听见一些。”缄默间,他轻轻点了点头,眉宇间透出几丝踌躇,“我担心她会……”
他知道徐昭婉为人一向容不得沙子,喜欢所有人都顺着她的心意办事,他担心徐昭婉会想方设法为难沈雅然,所以才想让徐昭婉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懂,你不用解释了。”沈雅然长叹了一口气,虽说的确是让麻烦的徐昭婉离开了,但看她临走前那脸色铁青的模样,也不知会不会迎来新一波升级的麻烦。
她顿了顿,才犹豫着出声道:“那…你有没有听到她让我少与你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