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以前，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很小。只有外婆家这座古色古香的两层大宅和院子里这四方的天空。

就连我见过的人也少得有限。常年板着脸的外公，会讲故事笑眯眯的外婆，体弱多病总是忧心忡忡的妈妈和有些疯疯癫癫还算有趣的小姨。

所以我每天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人。

看那些来来往往拜访外公的客人。看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听他们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也算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事。

甚至有一些奇怪的人会走过来，亲切地摸我的头同我聊天，虽然他们聊的内容有些幼稚，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会一一回答。

直到有一次，一个脸胖得像个包子似的肥女人，看到檐下的我，笑嘻嘻地走过来问我爸爸是谁的时候。

我才恍然大悟，这个词我似乎已经许久不曾听过了。小时候隐约听大人们说过几次，可是每次我出现的时候，他们都会装作聊其他的内容。

记得我第一次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是刚学会说话不久。听到小姨和妈妈都喊外公“爸爸”，我觉得这称呼很有趣，也冲外公喊了声“爸爸”，本以为学到新本领的我会再次得到全家的夸奖。

谁知道，空气似乎在那一刻凝结了起来。然后迎接我的是外公铁青的脸，妈妈伤心的表情，以及惊恐万分的小姨。

后来还外婆把我抱走，从此之后，我明白了，我是不能唤外公“爸爸”的，但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今天，在胖女人的蛊惑之下，我决定解开这个秘密。

于是，我迈着粗短的小腿爬上二层，推开了妈妈的房间。妈妈正一脸失魂落魄地拿着一张纸发呆。我托着我的小羊玩偶走了进去，大声问她：“我爸爸是谁？”

这是那个胖女人让我问的，如果我知道妈妈听到这个问题后会哭的如此伤心，我发誓我是不会问的。都怪那个该死的胖女人。

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给妈妈白皙的脸颊擦拭着眼泪说：“妈妈不哭，妈妈不哭！”说完我也吓得哭了起来。

妈妈把我的小手握在掌心抱住我对我说：“昕昕，妈妈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其实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我已经对这个“爸爸”不那么感兴趣了。只要妈妈开心就好。

四周岁零六个月，是我第一次做飞机，同妈妈一起去旅行，我兴奋极了。当时我们在飞机上还巧遇了妈妈的同事，一位戴着眼镜的高个子叔叔。

胡叔叔对我很友好，他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离天花板好近，这种感觉真奇怪，但又出奇的好。

然而更奇怪的是妈妈。

那是在一个街心公园，当时似乎是当地的一个什么节日，公园里的树上挂满了五彩缤纷的彩带和各式各样的气球，可供小朋友们自取。

那些气球绚丽多彩，可真漂亮！看着看着我就忘记了要抓住妈妈的手。

那是一个银白色的小兔子气球，它挂在树枝上笑眯眯地望着我，微风拂过，它似乎在对我点头，我眼巴巴地望着在空中飘舞的小兔子，羡慕极了。

可它太高了，我已经踮起脚尖了甚至还找来了一只小树枝，费了好大力气可还是差得很远，怎么办？我的手臂有些酸了。

直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我的视线，把一个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黑发小女孩举过头顶，让她自己去拿那只迎风飘扬的蝴蝶气球时，我才意识到，要是有个人可以把我举那么高，我也是可以的。

可妈妈肯定不行，因为妈妈没什么力气，而且，我抬头望了望半空中的气球。可能妈妈的高度也是不够的。忽然我想到了胡叔叔，如果他在的话，也一定能把我举过头顶的。

可惜他不在，我有些沮丧地垂下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