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尼克原先是苦行与静默之神布朗卡尼的信徒,但是因为无法忍受酷刑研习会的理念,而最终退出了酷刑研习会,并且转投往日教会。
人类的理念与观点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所以,因为想法的改变而不再信仰某一位神明,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在雾中纪,这些旧神的信徒本质上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西列斯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说∶只是一个猜测。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还记得医生的故事吗
他在夜晚遇到的,半人半雕像的家伙琴多问。
是的。西列斯说,不觉得很奇怪吗半人半雕像,头一回听说。这些受害者要么直接变成了雕像,要么在变成雕像的过程直接去世了。
而那个家伙,却拖着变成雕像的沉重下半身,一直爬行了不知道多久。而第二天,当医生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又神秘消失了。
琴多明白了过来∶您的意思是,他与约瑟、莉拉的情况是一致的
西列斯点了点头∶半人半雕像这很不可思议。就仿佛他割裂成了两半,一半会变成雕像,一半是则不会。
我猜测,恐怕只有胡德多卡的前信徒,才可能出现这种特殊的情况。过去的信念与现今的理念截然相反,才会呈现出如此矛盾的结果。
此外有人收拾了他的尸体,又或者说,有人始终追踪着他。这与约瑟和莉拉的情况有些类似,他们也是隐姓埋名躲藏在比德尔城。
当那个半人半雕像的家伙出现在医生面前的时候,他是在向医生求助,这一点切斯特并没有理解错。
而约瑟和莉拉在比德尔城躲藏了好几年。琴多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直到莉拉因为约瑟精神状态好转,想要为他找一份工作,所以,她找到了那些工人。
他们都沉默了片刻。
我们不知道约瑟和莉拉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比德尔城的。几年前究章是多少年前西列斯说,但是,医生遇到那个家伙的时间是确定的,那是七年之前。
七年之前。我猜约瑟和莉拉也是七年之前出现在比德尔城的。
而七年之前,那正是阿方索卡莱尔对外公布他发现了一个部落遗迹的时刻。
西列斯知道阿方索在康斯特公国中,以一支超越本时代技术的钢笔,证明自己的话是真实的,证明自己的确发现了一个部落遗迹。
那么,在无烬之地呢这里的探险者对于此事同样半信半疑,有人认为阿方索哗众取宠,有人认为阿方索敝昂自珍,或者独吞了遗迹全部的宝藏。
这都有可能,但是,他们似乎也都默认了,的确存在此事的确有一个人,宣称自己找到了一个部落遗迹。
这种集体记忆的出现,也必然需要一点证据吧阿方索必定是出示了什么东西用以证明此事。或许,同样就是那支钢笔。
七年之前,那支钢笔造成了某个旧神追随者集团的分裂七年之后,那支钢笔让卡贝尔教授和默文助教远赴无烟之地,至今不知所踪。
为什么在有心人眼里,一支钢笔究竟代表着什么
一支钢笔又能代表什么
钢却书写,还有什么其他的用途吗
想了半天,西列斯最终承认自己还是没法想出一个结果。他们的确已经将不少琐碎的事情理清楚了,但还是距离最终的真相相差甚远。
倒不如说实际上,直到现在,他们也还没有和任何一个,与此事直接相关的当事人,有过对话与交谈。
阿方索、伊曼纽尔、卡贝尔教授、默文助教、约瑟、莉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知道雕像、钢笔、神庙这些东西都象征着什么的人。
不过,抛开这一切,有一件事情倒已经显得十分明显黑尔斯之家。这就是那些旧神追随者准备好的舞台和祭台。
等等
西列斯突然一怔,然后猛地站了起来∶营蓬
怎么了琴多问。
他们杀死马戏团的团长就是为了让营蓬混乱起来。西列斯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解释,而现在营蓬却又一次恢复了平静,甚至变得欢乐。那是因为阿尔瓦拿出了命运纸牌。
所以,阿尔瓦和医生继续待在营蓬那边,很有可能会遭遇危险。
琴多的表情也迅速变得严肃起来。他问∶您认为他们已经疯狂到在营蓬内直接杀死探险者了吗
杀死马戏团的团长,尽管会带来混乱,但是不会让探险者们直接感到危机而那些在变成雕像过程中死去的探险者,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死于自己的贪欲。
但是,阿尔瓦和切斯特的情况不太一样。他们如果直接死在了营蓬里,那很有可能造成探险者们的极端恐慌和惊惧,进而造成更大的混乱。
而那符合幕后黑手的想法吗
当然符合
他们正是需要这样的混乱、这样的犯罪舞台。
或许。西列斯说,他们刚才不正想要在荒原上杀死我们吗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回去看
他们很快被换好衣服,离开矮房子,再一次前往营蓬。外面的温度很低,西列斯感到走动的时候骨头都在咯吱咯吱叫,像是冻僵了一样。
这是一个雪夜。时间将近七点,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他们在十分钟之后抵达了营蓬的入口。在进去之前,西列斯首先拦下了琴多,沉吟片刻,然后戴上了阿卡玛拉的眼镜架。
他现在仍旧在仪式时间之中。他以一种试试总不会损失什么的心态,望向了营蓬。
片刻之后,他握住琴多的手突然僵了僵。
发现了什么琴多问。
西列斯叹了一口气∶我感到我以后得一天到晚戴着这眼镜才行。
那不会让近视更加严重吗琴多嘟囔着说。
西列斯说∶营蓬的布料中混杂着星之尘。他顿了顿,补充说,胡德多卡的遗蜕。所以,这些布料才能发光。
琴多皱了皱眉,毫不掩饰地说∶真恶心。
这更加验证了我们的想法,这里就是他们准备的地方。西列斯说,不过,他们会在这儿吗
琴多问∶他们真的不是黑尔斯之家的管理者吗
他们继续走近。营蓬门口的守卫照例为他们掀起门帘。
西列斯说∶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他顿了顿,胡德多卡和梅纳瓦卡。以及,这个驿站的变迁历史我真希望兰米尔那边能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就更加可以帮助我们拼凑真相了。
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们现在需要解决这件事情,而非寻找真相。
琴多低声说∶您说的没错。
中央空地的探险者们仍旧在热烈地打牌。许多人都上头了,西列斯注意到有些人面红耳赤,争论不休。不过整体来说,氛围还算轻松,并且他们也没赌钱。
当然,在没有统一货币的无烬之地,赌钱也容易引起争端。西列斯猜测一些更为隐秘的地方可能会有一些赌博的生意,但是起码黑尔斯之家没有。
玛丽也正在其中。不过她正打算离开,瞧见西列斯与琴多之后,她便走过来,问∶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我们在找切斯特和阿尔瓦。西列斯说,他随后解释,他们说吃完晚餐就回住处,但是现在已经七点多了。我担心他们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明确和玛丽说自己的想法,现在他只乐意信任琴多、阿尔瓦和切斯特三人。不过也不能说他在说谎。他的确有些担心这两个人的处境。
玛丽露出恍然的神情,然后说∶他们可能在二楼的餐厅。我们一起去找找吧。
他们便上了楼。不久之后,他们在一家餐馆找到了阿尔瓦。阿尔瓦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模仿着西列斯的洗牌手法,但总是没法完美地洗一次牌。
西列斯快速地打量了一下他,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起码阿卡玛拉的眼镜架没有看出什么,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随后,他不禁皱起了眉,问∶阿尔瓦,医生呢
医生说他去上厕所。阿尔瓦回答,然后后知后觉地问,咦,你们怎么来了
玛丽女士,请您留在这儿陪着阿尔瓦。西列斯毫不犹豫地说,然后转身就离开餐馆。琴多跟在他的身后。
阿尔瓦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西列斯加快了脚步。二楼的盥洗室就在走廊的尽头,西列斯走到那儿的时候,正巧碰见切斯特医生从里头出来。
切斯特也意外地望着他们,说∶怎么回事
停下西列斯立刻说,不要走出来。
切斯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站在那儿。他就站在盥洗室的门槛后面一小步。
在西列斯的视角下,他瞧见切斯特的身上萦绕着一层朦胧的、浅黑灰色的雾气。那并非真实存在的雾气,而是某种涂抹在切斯特身周的色彩,象征意义上。
而那种雾气隐隐与盥洗室外的那些奇怪布料勾连着。
准确来说,与那些星之尘勾连着。
怎么回事西列斯思索着这一幕象征的含义。
这里的星之尘显然是胡德多卡的遗蜕,那怨毒的哀嚎声与西列斯在地下矿脉感知到的一模一样。但是,为什么医生身上会出现那种奇怪的雾气
就像是标记。
如果他走出盥洗室会怎么样如果他走出营蓬会怎么样如果他遇到阿尔瓦会怎么样
西列斯问∶医生,刚刚你在盥洗室里有遇到什么人吗
切斯特看起来既无措又紧张,他努力保持着沉稳,但是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抖∶我有遇上一个探险者我们不小心撞到了肩膀。其他就没什么了。
肩西列斯低声呢喃。
琴多说∶把外套脱了。
西列斯与切斯特都看了看他,随后,切斯特遵循了琴多的指示。
他缓慢地、带着点紧张,就像是害怕即将发生什么一样,以一种极为笨拙的姿势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然后用力地将其甩到了盥洗室里头。
随后他颤抖着说∶怎、怎么样
西列斯仔细瞧了瞧他的全身,发现那黑灰色雾气已经消失不见。那团雾气随着外套去往了盥洗室的深处。他便说∶医生,慢慢走出来。
切斯特缓慢挪动着脚步,最后安全走了出来,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剧烈地喘息着,然后慢慢平复下紧张的心情。虽然做过心理准备,但是自己真的碰上如此危险的事情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万分的后怕。
在冷静之后,切斯特问∶所以,刚刚那名探险者有问题
我猜是这样。西列斯说,但是不管怎么说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说∶既然仍旧是这种间接的杀人办法,那就意味着,他们还没打算撕破脸也就是说,他们的计划还没有完全成功。
琴多赞同地点点头,说∶我们还有时间。
切斯特糊涂地瞧了瞧他们。
这个时候,玛丽和阿尔瓦也走了过来,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不由得后怕起来。
玛丽说∶那件外套恐怕需要处理一下。或许你们可以先回住处,那边是绝对安全的,没人敢在那里做什么。等会儿我来联系迈尔斯我以后必须得一直跟着你们。
她有些愧疚地说∶抱歉,我也有些失职了。
这没什么,玛丽女士。西列斯说,您是我们的向导,不是我们的保镖。我们也需要提升自己的警惕心。
琴多低声笑了一下。
西列斯侧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我没问题。我很同意您的话。
琴多咳了一声,正色说。
西列斯仔细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收回目光。
阿尔瓦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笑声让他们中间的气氛松弛了一会儿。
在玛丽离开之前,西列斯问∶玛丽女士,如果兰米尔那边有什么消息的话,那他会怎么送过来
大概是找跑腿的,或者找鸟人。玛丽说,不过,这才两天,恐怕没法调查出太有用的信息。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后,玛丽去寻找迈尔斯处理那件外套,西列斯四人则回到矮房子。阿尔瓦和切斯特都有点惊魂未定,便各自去洗澡、换衣服,让自己定定神。
西列斯站在窗边,静默地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尽管刚才有惊无险,但是西列斯也感受到了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幕后黑手已经打算杀人了,哪怕那不算是非常直接的办法。
但是,那是被西列斯阻止了,所以一切才显得平安无事。
琴多站在他的身边,说∶您又在感到担心了。
是啊。西列斯低叹了一声。
琴多说∶实际上,您需要兰米尔那边的信息。
是的,我需要。西列斯琢磨片刻,然后说,琴多,你有办法快速往返黑尔斯之家和比德尔城吗
琴多迟疑片刻,然后说∶有。您知道,我是李加迪亚的血裔,那位神明的力量就与远行有关。他又说,但是,我真不想离开您身边。
西列斯不为所动,只是说∶但是,只有你能帮助我。我需要帮我去寻找这三个问题的答案。
您说。。
西列斯思索片刻,然后说∶第一,约瑟和莉拉是什么时候去到比德尔城的,当时他们是否有提到过与雕像胡德多卡神庙有关的事情。
第二,黑尔斯之家营蓬的发展历史,以及在过去这么多年里,营蓬是否进行过大规模的修缮。如果有,具体是在什么时间点。
第三,那个星之尘矿脉,兰米尔开采出来的星之尘都卖给了谁,有没有身份不明的买家。
说到这里,西列斯沉默地思索了片刻。
随后他说∶就是这三个问题。
琴多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我会为您寻找出答案的。或许我现在就出发
西列斯望着他。
琴多歪了歪头∶您能说点好听
他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因为西列斯把他拉进了怀里。他轻柔地拥抱着琴多,几乎让后者没察觉出这是一个由西列斯主动的拥抱。
琴多僵了片刻,然后软下来。他伸手抱住了西列斯的腰,十分用力,看起来恨不得把对方揉进骨子里。他们安静地拥抱了片刻。
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