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迎接他的居然不是边曦钺的背影,而是正面:她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木屋里侧的床边,抱着肩,半张着眼,用戏谑嘲讽的目光审视着刚进门的范海特,范海特则一脸意外的愣在门口。
“你是来替你那被我弄哭的‘小甜心’打抱不平的?”
范海特皱起眉头,一脸无奈地笑着:“当然不是……”
他本想说些什么安抚一下边曦钺,可心底又意识到明明是自己的妻子在“不懂事”的侄女面前受了委屈,按理说应当教育一下才对……于是,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就卡在那儿,怎么都说不出来。
正如被夹在中间的范海特,即便两边都没有明着责备他,可他的内心却饱受煎熬,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替她觉得委屈是吧?替她觉得委屈,那就别让她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能忍住不动手,已经是我忍耐的最大极限。”
范海特的一声叹息复杂而沉重,但他还是抬起脚,几步走到边曦钺身边坐下:“我没有替她觉得委屈。”
边曦钺翻了个大白眼:“呵,放屁。”
其实范海特在来之前,也没有思考他究竟为什么要过来,只是觉得应该过来照顾她,这大约算是……一种本能吧,长辈保护照顾后代的本能。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原本这份担子就该落在他的肩上,何况……他们还是因他而死。
按理说,在边曦钺的父母死后,范海特和格莱茜本海斯缇贡便成了这个孩子的监护人,然而,现在的边曦钺已经成年了,无论按照新标准还是旧标准来说,她都已经是个成年人。那么两个人自然也没有了监护的权利和义务。
范海特暗暗叹了口气,对边曦钺笑笑,将篮子端到她面前打开:“那你就当我在放屁好了,来,先吃饭吧。你出去一天,肯定什么都没吃……”
边曦钺却冷笑道:“呵,你觉得我没了你的照顾就会过得很落魄?”
倒也不是范海特看不起边曦钺,只是,一个没变装的史瓦茨人,在正常情况下,在熔城里,就是几乎没有任何正当手段和正常途径可以吃到东西——没有任何一家餐馆允许她进入,也没有任何一家商店会卖东西给她。那么正常来说,她在外面多久,就要被饿多久。
范海特立即想到,她还有个男朋友,那么有可能是他给她带了吃的吧。
范海特很快笑着说:“没关系,就算吃过了也再吃一些吧,今天的饭菜很可口,你要是不吃可就浪费了。”
边曦钺没吭声,却抬手要提起篮子,范海特立即看出了她的意图,瞬间将她的手按住:“其他人全都吃过了。”
将他端来的饭菜直接提到外面给其他人吃,这种事,边曦钺不止干了一次。知道边曦钺爱吃甜食,每次回来时,格莱茜本海斯缇贡都会主动带来很多熔城没有的糖果和曲奇给她,但从第一次开始到现在,她从没吃过一次,格莱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会被她分给别人。
范海特重新端起微笑,对她说:“不可以浪费食物,来,快吃。”
边曦钺冷笑:“可真是让你破费心思了。”
“我知道你的小男朋友会经常带东西给你吃,但还是要多吃些正餐、热食才好,来,快趁热吃吧。”
以前,知道边曦钺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伊尔曼的确经常给边曦钺带食物和衣物,每次她都会立即带回来,分给大家,自己反而压根没捞着多少,但她却从无怨言。
“熔城里面有好心人”,这事大家都知道,只是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边曦钺身边的那个大好人,就是熔城的少主、莱希茨家的少爷伊尔曼,但范海特当然知道。
但他要是不提起伊尔曼还好,一提起伊尔曼,边曦钺的火气瞬间又窜了上来,她忽然双手按住范海特的双肩,笑着说:“真巧,我也在莱希茨家找了个对象,可真巧呢。”
眼看着边曦钺这笑容,范海特心中顿时感觉不妙,但却不知道边曦钺究竟要做什么,他也没有逃跑的想法,只是好奇这孩子又要做什么。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伊尔曼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们在一起很合适。”
边曦钺脸上的笑容比刚才还大了些:“哦?那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带着莱希茨家的少爷尽快私奔才好呢?”
范海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一时间再也笑不出来,唯有在心中苦笑:这个孩子,还真是专挑人的痛处往死里戳呢。
边曦钺抬起手,拍着范海特的脸:“放心,我是不会带着莱希茨家的少爷私奔的,我和伊尔曼都很满足现状,我们喜欢地下恋,对私奔没兴趣,也不需要别人来干涉。”
不管边曦钺说出这番话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故意气人,范海特都能瞬间听出她的言语中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可正是因此,他才更加痛苦难过。也许这也正是边曦钺的目的。
边曦钺起身,和范海特拉开一段距离,却忽然用颇为正式的口气对他说:“范海特先生,麻烦你给我听好,你和格莱茜本海斯缇贡女士的事情我不想干涉,也拜托你们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还有,你们这对狗男女没有资格提起伊尔曼,更没有权利过问我和伊尔曼的事!”
将这番话甩下后,边曦钺便又离开了木屋。只是这一次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不可能再去找伊尔曼,村中可没有什么旅馆、酒店、驿站,她也没有什么其他去处。夜幕降临后的山林宛若敞开的地狱魔窟,四处遍布着危险,她当然也没法一个人在野外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