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秘密格外好奇的军师智囊心中忍不住发痒,别有深意的目光在上峰兼挚友的身上逡巡了一圈,盯得居烛尘起了一背后的鸡皮疙瘩。
陆呦鸣被大太监恭恭敬敬送回陆府,陆宣智与姚氏闻讯连忙出门亲迎,却见大女儿玉手搭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监总管肩上,被随侍的婢女扶下了御赐的辇座。
待到笑容和善的大太监宣读圣上口谕,陆宣智只觉临头浇了一盆冷水,原本的计策与谋划皆被不孝女的惊人之举搅了个稀巴烂。
姻缘自主……
这般杀器握于手中,此女岂能乖乖听命于他这位父亲?
而立之年的儒雅男人面上一闪而过不符人设的狰狞与扭曲,却又强自压住,大太监一个晃眼,又觉眼前的陆舍人如清风拂面,哪里似那猪狗不如的禽兽呢?
他笑嘻嘻地恭贺道:
“陆大人女儿教养得出色,如今立下救驾之功,得封县主贵位,亦是整个陆府的荣耀啊!”
“您说的是。”
他心中憋屈,也难如往常那般对答如流,不过略略寒暄了几句,大太监便极有眼色得告了辞。
姚氏夫人却在心底生出丝丝惧怕,这个死丫头原本就难缠得很,今儿立下大功,做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家县主,岂不比她这位大房夫人还要尊贵?
想到日后不得不对着继女卑躬屈膝,姚夫人又觉心口绞痛,想要使唤亲生女儿去拿药,突又忆起那不孝的白眼狼早已入宫为嫔,此生怕是不复相见,顿生茫然无措的失落感。
陆宣智死死盯着下手姿容慵懒的陆呦鸣,这个女儿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想必疲惫得很,也不愿如往日那般面面俱到,竟仗着县主之势,见到父母不拜不跪,只是貌似恭敬地福了两福,不待叫起便自行站直了身子。
若是这小妮子肯用救驾之恩为陆家牟取利益,他这个父亲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偏偏大好的机会近在眼前,被浪费在如此无用的恩赏上,饶是探花郎经历过大风大浪,也难免失衡,更兼丧失最重要的父权,陆宣智连语气都带上了狠厉之意:
“陆呦鸣,你好得很啊!”
“我自知自己很好,父亲虽为女儿骄傲,也不必几番强调。”
陆呦鸣微笑以对,反正陆宣智说什么酸言酸语,她都给你扭转成夸她的好话,料想这位心机深沉的帝王近臣不敢当面撕破脸皮,尤其在女儿刚刚立功的档口。
“你!”
父女二人对峙,空气中仿佛能摩擦出激烈的火花。姚氏与下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多喘。眼见场面冷如冰窖,作为正室夫人,姚氏终究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站出来劝道:
“眼见天色晚了,家主与大娘子还是早点回房安歇吧。”
“母亲说得是,女儿先行告退了。”
陆呦鸣顺势接过话头,微曲了曲膝自顾自离开。
她可不想留在此处受陆宣智的闲气!
走了没几步,背后传来主院中男人无能狂怒的吼骂声,以及姚氏委曲求全的啜泣声,不一会儿又有看热闹的宠妾娇声软语,明里暗里拱火挑事。
陆呦鸣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回伊人阁休憩。
待到花王娘子得封安姝县主的消息传遍京都,盘旋在陆家上空的气压愈发低沉,下人连喘气声都收敛了几分,生怕惹怒阴晴不定的家主。
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唯有伊人阁如往日般花团锦簇,欢歌笑语,似浊世中仅有的世外桃源。
宫里早早派人送来了县主品阶专用的花冠与礼服,又正式宣读了册封的圣旨,就连近日伤寒痊愈,归来侍奉的徐大娘,亦沾光成为县主身边的贴身女官,主掌典仪内帷之事。
陆呦鸣与东乔几人正笑闹着试穿新衣,突有二门传话的小婢自屋外禀告,院中有常来往的白头信鸽传讯。
徐女官将信筒递上,陆呦鸣细查红泥印记,确无开封痕迹,遂而小心打开。
果有密信在内,纸上却是空无一字。陆呦鸣命南膳自宝阁中取出特殊药水,完全浸泡后,方有游龙凤舞的笔锋逐渐显现。
陆呦鸣一眼认出,此字正是外祖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