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理由,怕是过于敷衍了些。”
“饕餮楼能在东市立足,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复杂。若无正当的理由,纵使影狩卫也不可随意招惹,更不用说对方给了似是而非勉强可以说通的理由,还积极配合我们的调查取证。”
居烛尘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凶犯疯病难医,最关键的证人身上问不出线索,便有其他想法亦是无可奈何。”
他顿了顿,却是提出一个有些令人意外的请求:
“我知娘子身份有位侍女,医术不凡,可否烦请娘子将此人派来,治疗这名凶犯的疯病?”
“你是说……西岐?”
陆呦鸣略一沉思,却未直接应下:
“她上次受伤未愈,我得亲自问过她的想法后才能答复居大人。”
居烛尘未有反对,理解道:
“若是那位西岐娘子实有不便,还请她介绍几位可信医者,为那嫌犯治疗。”
“京都的大夫?”
面对陆呦鸣的迟疑,居烛尘只是摇头:
“行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娘子,影狩卫之外,我只信你。”
这份信任过于沉重,陆呦鸣只觉心头激荡,刹那间竟是口干舌燥,不能言语。
她只能慌不择路地点点头,纤白的指尖因为抓弄袖口时过度的用力,染上了一层娇艳的绯红。
临走前,居烛尘送她离开,却在道别的瞬间凑近她的耳畔,留下一句轻声到近乎模糊不清的低语:
“长公主说,花红百日,大凶之兆。呦鸣,早做决断,保重自己!”
热气吹拂在白皙娇嫩的俩颊上,氤氲出羞煞百花的昳丽妩媚。陆呦鸣心跳加快的同时,依旧不受控制地联想起那句俗语——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红颜未老恩先断才是常理,雨露均沾方是后宫平衡之道。
明妃这朵妖花独霸后宫的时间太久了,已经久到长公主无法忍耐的地步。
芙嫔与纯嫔,不过是两位贵人博弈用是棋子罢了。
想来在晏帝眼中,这两个懵懂单纯却是野心勃勃的少女,不过是缓和宠妃与长姐之间关系的工具,必要的时候亦可推出去做那替罪的羔羊。
陆呦鸣不由忧心忡忡。
后宫大乱,窈淑卷入其中,安能保全性命?
早做决断,早做决断,居烛尘提醒自己,得早点选择一方站队。
两方已是水火不容,夹在中间左右逢源的好事几乎已经成了奢望,更不用说一个不小心整个陆家亦会在对峙中翻覆。
她虽对陆宣智与姚氏狠得下心肠,到底不忍几位还算乖巧的庶妹与懂礼沉闷的小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是,明妃与长公主,究竟选哪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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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仙馆内,晏帝正与长公主对弈。
晏帝执黑子,长公主执白子。
姐弟皆是擅长谋略之人,每走一步皆要深思熟虑,故而眼见日暮残辉将整间道观包裹成了暗红的血色,棋盘亦是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陛下,公主,已到晚膳时间,不若将棋局封存,先行用膳,待到日后闲暇之时再分胜负。”
大太监上前恭身劝谏道。
“皇上是得按时用膳,别回头又犯了胃痛。”
岁月在长公主的脸上交织出细密的痕迹,却无损她鹤立群芳的风姿与韵味。似是想到晏帝这打仗时落下的老毛病,她眉尖轻蹙,峰峦染上深深的忧愁。
便是寻来神医药圣,亦无法从根源治好晏帝。
“无妨,霙娘这两年很是关注我的饮食,这毛病早就好转了不少。”
闻言,长公主不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妃子的本职,她倒是做得不错。若是能够装出更加贤良淑德点的模样,本宫怕是会更喜欢她一些。”
“若她是哪种板正无趣的性子,怕也招不到朕的喜爱。”
晏帝淡淡道,面上犹如无波无澜的湖面,半分缠绵悱恻的情丝也无:
“如今宫中妃嫔已有数十位之多,新封的芙嫔与纯嫔又是朝中要臣的女儿,朕想着,暂停了来年的选秀,不知皇姐觉得如何?”
长公主似是怄了气,道袍袖衫一甩,无畏道:
“陛下后宫之事,哪是我这盆泼不出去的水能管的?随陛下开心吧。”
晏帝不怒自威,明明与长公主立于同一水平线,他却如高高在上的天神,独自睥睨四方,身边难寻比肩之人。
“朕的后宫,自是朕随心所欲之地。昔有则天大帝令百花凛冬绽放,今日朕便让花红百日,以示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