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自从姚氏夫人那位为官为宰的老父过身后,便日渐衰败。不仅门庭冷落,就连家中略值些银钱的玩意儿都被不肖子孙拿去赌场挥霍一空,只余下这间空荡荡的御赐宅邸,也没个仔细人打理照料,竟是杂草荒芜,一派破落之象。
两人心中警惕,小心避让着走了一截子,不料没遇上半个仆役,陆呦鸣不禁咋舌:
“这位姚舅郎,不会连家里人都卖光了吧?”
北武只是冷笑:
“娘子怕是没在赌场见过那些疯魔的赌徒,各个赌到眼睛通红,就像那沟壑难填的妖魔鬼怪,总在做梦自己能翻身冲天。入了坑,莫说家当仆役,便是老婆孩子,也能豁出去卖了筹集赌资。娘子瞧姚府现今家徒四壁的模样,这还算好了,怕是再过段时日,这间宅子也保不了。”
她又提醒陆呦鸣:
“此等赌疯子,越到走投无路之时,越会狗急跳墙,娘子万分小心才是。”
陆呦鸣笑道:
“这有何惧!你北武站在那,便是一代宗师,怕也近不了我的身,何论那姚舅郎呢?”
北武亦笑出了声,仔细想想,倒也是正理。若能让那狗男人靠近娘子三尺之内,她早无脸面在江湖上立足了。
陆呦鸣遵循着仅有几次被姚氏带来姚府的记忆,悄摸领着北武来到了姚小舅居住的院落。
刚到门外,便听到房内传出一阵娇嗔的吴侬软语,随后又是不堪入耳的晃动声,间或混杂着男人无所顾忌的荤话,只会叫未出阁的小娘子羞红了脸,臊得不知如何是好。
门口无人伺候,只有一名清瘦憔悴的妇人倚靠在廊柱上,手中捧着一盆清水,眼眶中源源不断掉落的泪珠在水面上荡起悲伤的涟漪。
陆呦鸣见着此人,却也不避不躲,只是上前道福:
“姚舅母,好久不见。”
那妇人原本正在独自垂泪,忽而娇声乍起,惊得她险些打翻了手中的木盆。
姚舅母孟氏惊惶地抬起头,辨认了半晌,才认出这位从天而降的娘子正是让大姑子与家主恨得牙痒痒的大外甥女,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她连忙将盆放到一边,腾出手来抹干净眼角残留的泪珠,抽噎着问道:
“娘子入门,怎没让人通报?”
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眼看宅院空荡,得用的下人多被家主折价卖给了人牙子,无非留下几个美貌姬妾,充作赏乐之用。
孟氏心口更是酸楚难耐,家主何等荒唐之人,甚至想强拉她与姬妾共赴云雨,令她羞愧到差点当场自戕,这才被不耐烦的男人赶出了门,做了那低贱的打水活计。
“舅母且回房避让,我与姚小舅有事相谈。”
陆呦鸣倒也可怜这般柔弱的女子,世道艰难,多少这样孤苦无依的红颜填了男人的欲壑,却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这……这……家主他……”
孟氏自然没胆得罪陆呦鸣,却也惧怕姚小舅事后寻事,只得拿怯怯如鼠的目光瞧着陆呦鸣,呐呐不敢多言。
陆呦鸣好生哄劝道:
“舅母安心回房照料小表弟,怕是之后这姚家只能由他撑起来了。”
孟氏膝下有一子,年不过十岁,正是姚小舅的独子。只因性格老实木讷,素来被父亲不喜嫌弃。
陆呦鸣的话暗含深意,如同擂鼓震耳惊在孟氏心门,几乎让她当场瘫软。她不敢再问,只是抖着身子踉踉跄跄回到了自己那间破败的院落,冲进房间抱住了儿子,好久才缓过神来。
陆呦鸣打发走了孟氏,又对北武嘱咐道:
“待会进门,那位女子便罢了,打晕放在一旁就是。”
北武点头:
“娘子且放心,我又不是那等滥杀无辜之人。只是人急烧香,狗急蓦墙,待会你且慢我一步,防着那贼人狗急跳墙才好。”
陆呦鸣自无不应,跟在北武身后推开了房门。
鸳鸯交颈的房间内,凌乱的衣物东一件西一件散落着,大到男子青白的外衫,小至牡丹娇艳的大红肚兜,铺叠在坑脏的地面上,显得格外□□不堪。姚小舅犹在床上享受登天极乐,竟是对房中多出两人一无所觉。
直至后颈被北武抓住了要害,不费吹灰之力将人甩到了地上,眼睛尚在冒着金光,头上又被罩住一件衣服。
随后耳畔传来女子冷漠至极的声音:
“速把衣服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