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木匠,能有此等本事?
心下生疑,手中便忍不住握住了几只暗器。脚下也变换了几次步伐,将娘子与徐氏暗暗笼罩在自己的保护圈之下。
小心驶得万年船,先离开此处再说。
陆呦鸣见北武半晌无声,心中正觉奇怪,刚要问话,却见院门处一个黑影飞速闪过,警惕的北武二话不说,立时飞出几枚铁钉,口中爆出暗含真气的狮子吼:
“贼人何在!莫要藏头露尾,惹人笑话!”
那影子却也身手利落,闪身躲过了北武的攻击,一个晃眼露出真容,不是居烛尘又是哪个?
北武即刻收住手,面上却是毫不掩饰的惊诧之色:
“居大人,您怎么在这?”
居烛尘难得穿上墨色浓重的锦衣长袍,绣着金色饕餮纹样的领口烘托出一位眉眼入画的温润贵公子。却见公子身长玉立,静静矗在篱笆之外,百花丛中牡丹芙蓉妖娆多姿,吐出的兰麝芬芳几乎要在玉带金冠的男人身上残留住浅浅的香味。
被北武一举撞破行踪,他似乎有点窘迫,抿着唇保持着沉默,也不知在酝酿何等能服人的解释。陆呦鸣有段时间未曾见他,加之先前贺夫人上门倾诉的那堆承诺,乍然见到主角,倒让她一时慌了心神,春日新蕊般娇艳的绯色渐渐爬上了靥面,仿若涂抹了浓稠的胭脂。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北武与徐氏不好插话,只觉若有若无的结界梗在眼前,倒让小郎君与小娘子自成一方天地的主人。
半晌,到底是居烛尘打破了沉默,他从栏外翻身而入,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就被那工匠的小徒弟骤然打断了声音:
“咦?郎君怎么还在?你家郎舅让你早些回去,莫要为他的身子骨担忧。”
“郎舅?这位匠人,是居大人的,舅舅?”
陆呦鸣惊讶地望向居烛尘,难怪能在如此偏僻之地见到这位大忙人,原来是自家舅舅身体有恙,他才抽空过来探望。
“嗯,他是我生母的弟弟,原是世家子弟,偏偏不好四书五经,只愿手操斧斫,营建栋宇,故而被家族不喜,早早外出自立。母亲心疼幼弟,时常接济于他,后来她早早过世,舅舅便将我视作亲子,时时照拂。这两日他老人家又犯了老毛病,我便趁着休沐,过来瞧瞧。”
事涉长辈隐秘,虽然陆呦鸣不算外人,居烛尘还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舅家出身,并未详细明说。陆呦鸣自然也不是刨根问底之人,只是想到居烛尘的另一位“母亲”,不由揣度起这位亲娘舅对那位后娘亲的态度来。
想来,总是不大喜欢的,毕竟是占了自己姐姐位置的陌生人。
有些懊恼自己的胡思乱想,心中却隐隐明白,自己不过是担忧居烛尘与二位亲人感情亲厚,夹在中间恐会腹背受气罢了。
陆呦鸣忍不住暗暗啐了一口,告诫自己莫要犯上那爱操心的坏毛病。
居烛尘将小童打发回了屋子,他原本不欲与陆呦鸣相见,只是既然暴露了踪迹,索性大大方方询问道:
“娘子几人何故找舅舅?莫不是听闻舅舅的手艺,特意找上门来?”
“可不是!”
未等陆呦鸣回话,只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徐氏立即接口道:
“娘子及笄之年,嫁妆却未备齐。听闻这位辛木匠手艺登峰造极,我早已集齐若干上好良材,只求高人能屈尊为娘子打造一套心仪的家具。”
“徐姨,别……”
徐氏口齿伶俐,陆呦鸣来不及阻止,此行的目的便让她倒了个干净,直让矜持的陆大娘子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脸红了两次,羞得眉角都染上了夺目的风情。
居烛尘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不出意外地红了耳根。只是他习惯了摆出一副冰山脸,不过是眉梢轻轻颤动了几下,没让北武与徐氏看出异状。
虽有各种猜测,陆呦鸣心下经过多般考量,并未将自己落笔花笺的名讳告知侍女与女官几人,唯恐暗生变故,徒惹众人伤心难过。
如今正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自己可要如实告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