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呦鸣也没想到,自家母亲竟有如此波折的经历,只是自古伴君如伴虎,如此步步筹谋,呕心沥血,真能花红百日,享尽荣华吗?
许是陆呦鸣迟疑的表情过于明显,擎公放低了嗓音安慰孙女儿道:
“小鹿儿也莫忧心,皇帝心里如明镜似的,霙娘对他向来坦坦荡荡,从无欺瞒。肯封你一个爵位,不光是看在你娘的面上,到底你有救驾之功,皇帝自然也要赏罚分明。”
想了想,他又哼哼唧唧道:
“都说等闲易变故人心,做皇帝的人,计谋手段也不缺。既赏了你,又将陆宣智安在身边重用,也是牵制你娘的一道手段。”
擎公将话一溜烟地抖落了个干净,只将粗糙的大手抚在孙女儿肩上,郑重承诺道:
“大人的事,小娃儿便莫要多想了。只管把嫁衣缝好,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便是。等到太子册封礼结束,外公便给你和居家的小子选个良辰吉日,早早让你摆脱姓陆的一家。”
回忆起大皇子纯真懵懂的脸蛋,陆呦鸣实在有些忧心这样的少年郎能否坐稳太子的宝座。
“太子他……”
“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虽说单纯了点,到底不失本心。有霙娘在后面撑着,这孩子总归倒不下去,便是皇帝,恐怕心里也更放心。”
陆呦鸣登时了然。
太子英明神武的话,坐立不安的怕是正值壮年的晏帝了。
皇家父子间,只能这般微妙地保持着平衡。
擎公又说起新后接下来的打算,只如五雷轰顶落在了陆呦鸣的头上:
“太子既定,霙娘接下来也要为皇帝广选妃嫔,绵延子嗣。大皇子独树一帜的局面,终究不会太长久。”
眼见孙女儿惊诧到眼瞳睁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擎公无奈道:
“我的小鹿儿,你娘能当皇后,虽有大皇子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皇帝属意。只是想保住至尊之位,可不是单凭一个不顶事的小儿便可高枕无忧的。结盟,拉拢,形成自己的势力,这才是你娘日后要做的事情,选妃纳嫔,不过是其中一种手段罢了。”
陆呦鸣小心试探道:
“娘娘不怕引狼入室?”
徐娘半老,就是风情无限,真能抵得过娇滴滴的小娘子软语撒娇吗?若是失了皇帝的宠爱,再让新欢诞下皇子,怕是新后又是第二个席氏。
“若是皇帝喜爱美人,这么十来年的时间,哪里是霙娘拦得住的?何况,宫中也不是没有几位公主存在。”
擎公淡淡道:
“皇帝的心思岂是那么好猜的?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倘若真有新人抢了皇帝的爱重,霙娘也不缺保住母子俩的手段。”
随后这位老外祖便怎么也不肯再说宫中之事,转而与孙女儿聊起婚礼的布置。陆呦鸣无奈,只得应承起擎公的连环多问。
“小鹿儿,你喜欢什么木料的家具啊?外公那里,有上好的紫檀木头,还有不少黄花梨木。还有古董玩意儿,上至春秋,下至前朝的东西,外公可都存了不少,回头送嫁妆的时候,外公全都给你运来。”
陆呦鸣听得头晕,只得与擎公解释道:
“外公,无需那么费神,家具早就托工匠打制了,正是居……大人的娘家舅舅,据说手艺出神入化,如今和您一般,隐居在山野老林中。上回徐姨和我一起上门拜访,只将家具之事交托于那位舅郎,想来慢工出细活,如今还未有消息。”
一听如此重要之事交付给了外人,擎公登时一蹦三尺高,嚷嚷怒道:
“什么能工巧匠,能比得上我庄里用惯了的那群工匠吗?昔年,他们可是在‘鲁班在世’的神匠手下得过指点的!哪里是野人出身的家伙可以攀比的!不行,我这就去找这些欺世盗名的家伙们算账去!”
未等陆呦鸣阻拦,擎公便如一阵风那般蹿了出去。临走前还在高声呼喊着:
“小鹿儿,先前算命的为我占了两个日期,两月后便是上好的良辰吉日,倒是外公送你出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