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霍尔布鲁克的样貌比自己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就算不提出身和家世，这种男孩能对她友好主动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至少她以前从没遇见过。

“柯安娜……”

“你最好叫我海克恩小姐。”柯安娜冷漠地说，汤姆眼里的光芒和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前两天你也拒绝见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我只是……不想见你。”

柯安娜的话说出后她便别过脸去，因为她不想被汤姆看见她泛红的眼睛。

“为……为什么？”汤姆扒着窗口的手收了回去，跟随着马车的脚步也没有那么雀跃了。

柯安娜苦笑着摇摇头说:“这一切都太虚伪了你不觉得吗？即使我亲生父亲都做不到全心全意喜欢我，为什么我会以为其他人能喜欢我呢？”

“虚伪？我没有虚伪，我没对你说过任何谎。”

“你说我是个特别的女孩，而我如此愚蠢居然相信了。”柯安娜偏头望着汤姆说，汤姆看到她红了眼睛便又扒住了窗口:“你是啊！对我来说你就是最特别的，这不是谎话！你可以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欺骗你柯安娜。”

可能是极度自卑导致的信任困难吧，越是看到汤姆表现的诚恳坚定，柯安娜就越觉得他是在拿自己取乐。

“停下！求你！我需要好好跟她谈谈！”见柯安娜不回答汤姆便向马车车夫求助。

马车车夫一脸茫然:“我要停下吗小姐？”

“不，不需要。”柯安娜直视着汤姆的眼睛说:“我的马车不为强盗的私生子而停。”

柯安娜想着自己要狠心一些，把这个让她分不清真假虚实的男孩推远一些，这样的话自己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汤姆霍尔布鲁克不是真的喜欢柯安娜海克恩，没有人真的喜欢柯安娜海克恩。

柯安娜的话对汤姆来说真是重击，他先是震惊地放慢了脚步，一脸难以置信和受挫，柯安娜的马车行远后，汤姆在原地站立了许久才落寞地转身离去。

柯安娜在马车里无声地痛哭起来，可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没错，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梦了，她永远无法变得美丽动人，男人们永远不会真心爱她。

当天傍晚回到家中时正赶上晚餐，柯安娜冲父母快速弯膝行礼后便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卧房，克拉伦斯收到母亲的眼神授意敲响了妹妹的房门。

“我不饿。”柯安娜说。

“开门。”

“我要睡觉了。”

“开门柯安娜，我不会走的。”克拉伦斯说着又敲了敲门，这些个年纪小的孩子怎么个个都喜欢把自己关在屋里呢？

柯安娜无奈只好为哥哥开了门，克拉伦斯一下便看出妹妹哭过了。

“是……你和汤姆？”

柯安娜背过身去没有回答。

“怎么了？你不会真因为父亲的话和汤姆吵架了吧？”克拉伦斯扭着妹妹的肩膀迫使她面对自己:“真的吗傻丫头？你甚至没有试着给他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伤害我的机会？羞辱我的机会吗？”

“爱你的机会！”克拉伦斯愤怒地说:“你认为爱是非常容易获得的吗？如果你甚至不肯交出真心、为此努力，为什么别人要爱你？”

柯安娜还是第一次看见哥哥对她发火。

“你认为爱这件事本身很容易吗？不！那是世上最难的事，你要把你自己完完全全交给另一个人，相信他、珍视他、守护他，有时候你可能得不到同等的回应，你可能要付出更多、承受更多但他根本察觉不到。但是你必须尝试，即使有可能被欺骗、被拒绝、被伤害，但你还是要不断寻找爱，因为爱也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我想我做不到相信他，我想相信……但那太难了。”

“柯安娜，把你所有的勇气拿出来相信他，就像我和卢卡斯那样。”

柯安娜又哭了起来，她开始后悔那样对待汤姆，可惜错已铸成，汤姆霍尔布鲁克已经被她赶走了。

敲门声响起，柯安娜赶紧擦拭眼泪，克拉伦斯开门一看是门卫老塔里。

“那个卫兵刚才又来了，小姐。”门卫老塔里说。

“你把他赶走了吗？”柯安娜紧张地问。

“不小姐，他没打算进来，只是托我给你这封信。”门卫老塔里将信封交给克拉伦斯便离开了。

“他写了什么？你来念！”柯安娜紧张地攥着双手。

“晚上好海克恩小姐，我是汤姆霍尔布鲁克，本名汤姆奥伯，九岁以前生活在红地林的佰尔克里镇。有一天我被母亲送到了夜狼湾领主家里，那时我得知沃文霍尔布鲁克才是我的亲生父亲。”克拉伦斯念到这里抬头看了眼柯安娜，他不知道妹妹和汤姆聊过什么，但很明显汤姆想向柯安娜交代清楚自己的过去。

“我没想隐瞒我是个很不光彩的私生子，因为我没有因此羞愧，出身如何不是我的错，我没有选择被谁生下或者因何生下的权利，我也不觉得你会在意，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对我来说不是。”克拉伦斯突然停了下来，他读了好长一段后露出了感动又欣慰的笑容。

“什么？继续念啊！”柯安娜急切地说，克拉伦斯坏笑着瞄了妹妹一眼。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只有八岁，那年冬季漫长，几乎没有收成，整个伯尔克里镇都凑不上一车粮食。镇长带上十几个佃户家的孩子去向粮食大臣寻求救济，也就是你父亲。他需要瘦小的孩子，所以我也被选中了。”克拉伦斯走近柯安娜说:“仁慈的海克恩大人承诺向国王禀报此事让我们回去等消息。我记得那天特别冷雪也特别大，你穿着水蓝色的裙子被你母亲抱下马车，你的眼睛也是蓝色，你对我们笑了，一群围着海克恩大人嚷嚷着很饿的乡下小孩。”克拉伦斯又走近了一些:“后来你抱着满怀的面包又跑了出来，你那时候那么小，还摔了一跤，你把面包分给我们，分给了我，于是我就记住了你的名字——柯安娜。我喜欢你，柯安娜，在你五岁时就喜欢上了你，我没有撒谎。”

克拉伦斯念完立刻捧着妹妹的脸笑了:“他喜欢你，只有你，因为你是柯安娜。”

柯安娜已被汤姆这封信感动地一塌糊涂，她早就忘了五岁时发生的事，见过的人，她只是一直都很善良，愿意帮助那些挨饿受苦的人而已。

“我……”

“雪下得很大，他肯定还没走远。”克拉伦斯笑着鼓励妹妹，柯安娜点点头跑了出去。

漫地白雪时的夜晚并不会太黑，柯安娜毫无顾忌地跑出海克恩宅邸，追寻着雪地上那排孤单的脚印，她跑了很长一段路才终于看到汤姆的身影。

汤姆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往日重现般，向他跑来的柯安娜就和她五岁时一样，汤姆感觉自己又见到了那个穿着水蓝色裙子的小女孩。

五岁的柯安娜向他跑来时摔过跟头，现在的柯安娜也险些滑倒，幸亏汤姆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我不会再让你跌倒了。”汤姆温柔地笑着说，柯安娜抱住汤姆的脖子幸福地抽泣起来。

他们在昏暗的夜色中，飘零的雪花下紧紧拥抱着，纯白雪地上只有他们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