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想它像大黄一样。”我用泪眼祈求着妈妈,同时转向那帮捆绑大水牛的人“你们等等好不好,先不要杀。”
“这牛肯定要死,我们得用它来祭我哥哥。”老四用手指着大水牛,还恶狠狠的看向我。
“求求你们了。。。。”没等我说完,妈拖着我往家走,边走边说“你求他们都没用,当初大黄我们全家求了有用吗,况且这次这头牛闯了那么大的祸,他们会饶过它吗?”
“你不回家?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大水牛是怎么被杀死的吗?”妈妈撒手,自顾自的往家走去。
我冲到大水牛身边,它被捆绑着躺在大场上,两眼无望的看向我,泪眼模糊间,我看到了它的眼泪,显然它已无力挣扎了。
“对不起,大块头,我救不了你。”我摸了摸它的头,它努力昂起头,身体使劲的抽动,可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能站起来。
“快给我回家去,我们马上就杀这个畜生了。”那帮人把我拉到一边,拿起了准备的工具。
我扭头就跑,我不想听到大水牛的惨叫声,犹如那晚不愿听到大黄的惨叫声一样,可我的速度跟不上他们下手的速度,大水牛的惨叫从我的背后传来,我只觉背后发凉,前面的路都看不清了。而妈妈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回家的路上等着我,然后牵起我的手,快速往家走去。
走到自家大场,看着老三家来往的人,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声,我跟着妈妈走进厨房。奶奶和几个姐姐都在饭桌前等着我们,看到我们进屋,她们全都端起了饭碗,那晚我家吃的是山芋米彩稀饭,可我一口没吃就跑到屋后,一个人对着那个牛桩发呆,再没有大黄了,也没有大块头了,居然哭得那样的撕心裂肺。
在老三下葬前,我都没走进他家一步,他家人有多伤心,我就有多伤心,只是我们各自伤心的对象不同,而大水牛的肉在那几天都上了餐桌被分食掉了,据说头被单独砍下来作为祭品一直放在老三的脚底,还说到时会埋到老三的坟前,作为陪葬。我没有勇气去看那样的大块头,只能听上学的小伙伴们八卦八卦,只能在家里听听家人悄悄的说着这些事,至于老三怎么死的我也知道了个大概,因为当初最先赶到现场的是村西头的几个村民。
那天,老三老婆喊老三和她去东边的田里搞杂草,而老三却说今天不想去,他老婆气得一边唠叨一边骂,一个人拿着镰刀去东边田里了。
可没过多大的时辰,就有人看到他到我家屋后去牵大水牛,说到西边的田里犁地。然而奇怪的是,那天他居然穿着新鞋新袜,还有平时走亲戚才穿的衣服,人家还开玩笑的和他说“犁个地像是走亲戚一样的。”他没有说话,只是把犁耙用绳子固定,然后把绳子套到大水牛的脖子上,赶着大水牛向田里走去。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村西边的人正在大场上晒东西,远远的听到他的呼救声,再看坏事了,大水牛用牛角已经将他顶到了地上,接着又对着肚子将其顶起,重重的摔下。那天怎么就那么巧,他去的那块地的地方,居然只有他一个在那干活,而且还和村庄隔着一条小河,要想到田里,必须要绕好远的路。等村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大水牛顶的惨不忍睹了,而大水牛坏事做完后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边,谁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猜测可能是老三的红袜子惹红了大水牛的眼,然后大水牛才攻击了他。
听说老三被抬回家后才咽气的,眼睛都没闭上,老人是死不瞑目。还听说,那天他肯定感受到了什么,否则怎么会是那一身打扮呢。还有老人说是因果报应,反正真实的原因谁都不得而知,具体那天在西边的田里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大水牛和他本人知道,而所有都随着他们的离去成了一个不解的谜。
而于我心里,或许是大水牛在替大黄报仇吧,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
总之后来,那家人搬到了前村,原来居住的屋脊地变成了他们家的农田,而老三老婆带着三个孩子嫁给了他的光棍弟弟老四,说也奇怪,原本不务正业、玩世不恭的老四,自从娶了他的三嫂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勤勤恳恳的务农,一心帮衬着他的三嫂供养大了三个孩子。
至于老三的另一个弟弟自从他哥哥出事之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没事找事了,他们的孩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待我们了。
而我家屋后的那块空地,也因为不再有人占用而被妈妈开垦成了一块菜地,不同季节种不同的菜,而我后来几乎都不涉足屋后的那块地,家里人也不会让我到屋后田里干活,再后来,妈妈在屋后种了一大片竹子,进而那里成了我们所有人不再涉足的地方。
在后来的日子里,当我想大黄想大块头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爬上草垛堆,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看着闪烁的星星,看看零星亮着煤油灯的村庄,看着空旷的田地,唯独不再看屋后的那一片天地。听着静寂的夜里偶尔传来的犬吠声,牛叫声,我的心就会绞痛,泪就会情不自禁地滚落至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