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袖儿没有再出门,一日三顿都是由丫环送到屋里来的。到了隔日晌午,苏袖儿实在闷不住就到大院里走了走。
大叔叔家的两个小孩司马新和司马蓉正在那里玩耍。苏袖儿推开后院的门要往里走。
突然司马新在后面说:“姐姐,后面有两个小院。右边的是我们家的,左边的是二叔家的。你不要去左边的玩,那里面有井神。”
苏袖儿回过身来,笑道:“你们见过井神吗?”
两个小孩摇了摇头。
司马蓉说道:“那个小院只有二叔和月兰姐姐能进去。月兰姐姐是去送东西给井神吃的。”
苏袖儿笑着摸了摸司马蓉的头发,问道:“你们的手指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司马蓉鼓着嘴说,“爹爹说我们生下来就是这样的。”
“可以让姐姐看看吗?”苏袖儿要去拉司马新的手。
司马新点了点头。
那两根手指的断点处结着一个小小的疤痕,显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出生以后被人给截断的。
苏袖儿想到这里心里发寒。过一会丫环来找苏袖儿,说司马白云要见她。苏袖儿快步赶到了南边的厢房。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行吗?”司马白云皱了皱眉头。
苏袖儿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司马白云看着苏袖儿的眼睛,不容她闪躲。
“我是……”苏袖儿缩着脖子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本来在家里好好睡觉来着,然后醒来的时候就在鬼门关了。”
司马白云的眼睛透出失落的神色,低声的叹了口气。
“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苏袖儿有点歉意的说:“二叔叔院里的井神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白云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五年前,二叔叔的夫人怀了孩子,马上就要生了。
可是有一天二叔叔回家,夫人不见了,找遍了整个镇子。
没过两天,二叔叔的院里偶尔会传出一两声婴儿的哭声。他说是井神吃了二夫人和孩子。家里的人想起冯妈跳井的事情,都相信了。
后来二爷爷就让人往井里供奉食物,如此有一年多的时间,就很少听到哭声。
而近两年,几乎院里也没有出过什么事。所以供奉也就没有间断了。”
苏袖儿直听得目瞪口呆。
司马白云又补充道:“这两年镇上还有其他几户人家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都是这样供奉的。”
苏袖儿喝了口茶,心里还是不舒服,像是卡着个什么东西似的。
司马白云看着苏袖儿,有些痴痴的。
苏袖儿脸红了,起身要出门。
司马白云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连忙说道:“你要是没事的话就不要去二叔叔的院子了。二叔叔会不高兴的。”
苏袖儿点头说好。
再一次见到冯妈是几天以后了。苏袖儿到外面透气,看到冯妈倚靠在木墙上。
她的脸比起前几天要干净了许多,衣服好像也洗了。苏袖儿心里怪怪的,好像冯妈不是跳井,而是到里面洗了个澡。
司马白云从冯妈的小院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些脏衣服。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袖儿问道。
“我给冯妈捎些吃的过来,顺便把冯妈的脏衣服拿回去让丫环们洗。”司马白云淡淡的说道。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和善的微笑。司马白云没有多留,快步的走开了。
“冯妈。”苏袖儿叫了一声,就要去搀冯妈的手。
冯妈颤抖着手,傻傻地笑了起来。“宝宝,来,我教你写字。”
她握着苏袖儿的手胡乱的比划起来,脸上竟是慈祥的笑容。苏袖儿要把手抽回来,叫道:“冯妈,冯妈。”
冯妈看着苏袖儿突然浑身哆嗦起来:“宝宝,我不教你写字,不让写字的。”
她的手往空中抓过去,像是要把刚才写的东西全都擦掉。苏袖儿有些害怕,紧紧地握住了冯妈的手。冯妈突然无力地蹲下去,哭了出来。
苏袖儿不知所措,可是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突然冯妈“嘿嘿”的又笑了两声,虽然脸上满是眼泪。
苏袖儿不敢待在这里了,她转身往回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袖儿停下了脚步,她忽然想去看看司马白云为什么要到那个地方去拜祭他的爷爷。苏袖儿轻声地往镇子外走。
依然是原路,白天走起来却也不怎么害怕。
苏袖儿很快就找到了司马白云拜祭的地方。她蹲了下去,仔细瞧了瞧。那地面上隆起一个土堆,像是一个小小的坟墓。
土堆上有新土,司马白云这几天晚上应该也有来过这里。鬼使神差般,苏袖儿竟去拨那些土了。一点一点往边上扒开,苏袖儿紧张的往后看,她感觉有个人在背后看着她。
她越拨越快,很快她碰到一块布匹。把布匹往外扯扯却是很沉的样子。苏袖儿再拨开一些土,那个包裹终于提了出来。
她颤抖着打开布匹,里面包的竟然是一些珠宝,虽然每一样都不是精品不怎么贵重,但这一包加起来也应该值不少钱的。
“你在这里干吗?”司马白云站在苏袖儿的后面,这句话说得很大声。
苏袖儿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回过头看到是司马白云心里才稍微的有些安宁。
司马白云走过去把苏袖儿拉了起来,他突然伸手去擦拭苏袖儿的眼泪。“不要哭了。”
“我……我不是故意要……”说到这苏袖儿停了下来,因为她本来就是特地来这里的。
司马白云微微一笑,说道:“算了,我不怪你。”
苏袖儿心里疑惑,喃喃道:“可是……”
“你相不相信我?”司马白云看着她,说道:“这不是我害人得来的,我要这些东西有很大的用处。”
苏袖儿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心里虽有疑团,但却不怎么害怕司马白云。
司马白云蹲下来,重新将那些珠宝包好,埋在原来的地方。苏袖儿也蹲下去帮忙。
两个人的手偶尔碰到一块。等包裹重新埋好,苏袖儿的脸已经红得跟个熟透的苹果一般。
下山的时候司马白云让苏袖儿先走半个时辰,免得让人怀疑。
她想她只有相信他了。
晚饭的时候月兰来到苏袖儿的房间,她的手里并没有提着食物。
“老爷说晚上让你到大厅吃饭。”
苏袖儿听到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她最怕的就是那个老爷了。
真有点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司马白云去吗?”苏袖儿问了一句。她希望他在身边。
“嗯。”月兰点了点头说:“老爷特地交待过要他去的。”
苏袖儿稍微梳妆了一下,跟着月兰后面来到大厅。其他的人都来齐了,两个小孩在敲着碗,似乎已经很饿了。
司马老爷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大厅里顿时静悄悄的。
苏袖儿低着头坐了下来,司马白云也正襟危坐,似乎也是内心紧张。
“吃饭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司马老爷咳了咳,说道:“白云跟苏袖儿的婚事定在明天。”
什么?苏袖儿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司马白云了?苏袖儿朝司马白云瞪了瞪眼。司马白云只是低着头,不敢回应。
“我……我不想……”苏袖儿小声的说着。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司马老爷仰头笑了几声,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苏袖儿没有再说话,大家开始吃饭。
这顿饭像是吃了很久很久,苏袖儿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似乎都失去了知觉。
怎么可能?苏袖儿心里七上八下的。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现在还要在这里成亲。想起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又想起了算命的人说,天上其实有一个管梦游的神,他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管梦游的神难道是月老不成?
到了晚上司马白云来敲门。苏袖儿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门打开。
“我想跟你说会话。”他的声音里也似乎带有一种羞涩的感觉。
“有什么话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苏袖儿倚在门后,她想好好的自己安静一下。她说:“我困了,我想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月兰就带着几个丫环过来给苏袖儿梳妆。她们带来了一件大红的嫁衣。苏袖儿不想自己动,她要享受一下做新娘的感觉。
外面开始闹哄哄的。月兰说镇上的好多人都会过来喝喜酒。
就这样一直快到中午,镇上的一个老嬷嬷拉着苏袖儿的手走到了宴席之中。
司仪高声的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苏袖儿只是傻傻地跟着做了,她觉得这一切都跟梦一般。原来她的梦一直都没有醒。
她在屋里顶着盖头坐着。外面有喝酒划拳的声音,好像只有在这一刻,镇里的人们之间才不会那么陌生,这里也才有点像外面市井一样。
他们被禁锢得太久了。
司马白云陪客人喝酒一直到散席,已经是黑天了。苏袖儿本来是想自己把盖头掀开的,听到司马白云推门,又急忙把盖头放下去。司马白云轻轻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头。
苏袖儿满脸的泪水。
他们先是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良久,苏袖儿起身倒了杯茶,双手呈给司马白云:“夫君,请喝茶。”
司马白云接过茶来喝了一口。
苏袖儿怔了怔,说道:“我就这样嫁给你了么?”
她突然趴在司马白云怀里痛哭了起来。司马白云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泪水滑过脸庞。
夜安静了下来,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外面是青蛙的叫声,像是在唱着一首难懂的歌谣。
直到深夜两人才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