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贤王府驿道西行数里,有一处僻静的寺院。虽不是皇家所属,但王公贵族经常出入。名曰常宁寺。
寺后有一山名唤青霞,山旁有一湖名唤玉钵。湖边又有水榭亭台,一线厢房,可供游人香客赏景休憩。
此时的青霞山已然被红叶染透,似那天上的彤云悠然栖身在玉钵湖畔,自是别有一番风韵。而此时的玉钵湖,一方秋水盈盈碧透,银鲤细鳞风吹皱,十分惹人怜爱。
赵贤却无心赏玩,径向水湾湿泽苍葭幽深处。
一种似曾熟悉的幽香随风飘逸,轻风拂起玉绡罗裙尽显袅娜姿态,鲛纱遮面的丽贵妃慕蓉玉兰悽悽切切唤一声“贤哥”
“兰妹”
欣然止步赵贤轻轻回唤。谁又曾想他们彼此的一声互唤,却是浸濡着千百个日夜之思念,蕴藏着数十载历久弥新的青梅之酸涩,饱含着无穷无尽难言咽诉的竹马情……
“玉兰今日不畏艰险与你相见,只想问一句,何时你我可以双宿双飞”慕容玉兰其声幽怨,赵贤默然无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那薄如蝉翼的鲛纱随着她言语的气息微微颤动。极力压抑内心的情感结果往往是更深沉的愧痛。这样违逆不道的言语,并未让赵贤惊慌,因为他知道她只是在试探或者干脆说是戏谑自己。
良久赵贤才眸中空虚地道“当年你也曾如此问我,我当时说,既相爱,何患无期……”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无奈的说词!
“可如今时事早已不同,你应是比我更谙知的。难道你我终身只能如此悽悽相对难道你不知那宫闱深锁红颜易残”蛾眉紧蹙的慕容玉兰急切地打断了贤哥的话,连连发问。仿佛她之前的话并非随意。
同样眉头紧锁的赵贤只是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兰妹啊兰妹,如今皇上将殂,太子未立。正是社稷扶危之时,我们岂能为一己私欲而弃大义我还是那句话,既相爱……”
“既相爱,何患无期,好个何患无期。玉兰知道了。贤哥,我只想知道你我的情意,依然如那豆蔻年华时一般真切吗”慕容玉兰再次打断了赵贤的话,她想要一个肯定的词语,或能长久慰藉她那颗几乎冷却的心。
没有丝毫的犹疑,赵贤恳切地点点头,“依然如故”
“如此我便心满意足了,玉兰在那深宫中心有所系,终不会那般黯然孤寂了。”此时,慕容玉兰已缓缓撩起遮面鲛纱,露出花月娇颜,再次深情凝视赵贤,然后娓娓而语,“既如此,请贤哥娶槿妹为妻吧。”
“这……”
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了默守在自己身旁多年,俨然就是赵府之人的慕容槿。现在兰妹居然提出此事,这让赵贤很难回复,所以欲言又止,他的眼神带着些许怯意,又不由自主的投入了慕容玉兰娇美而熟悉的笑靥。
“玉兰深知,贤哥为何至今未娶。但我怎能见你孤独一人,怎能见勋爵无续呀如今我已别无所求,只有此愿。你这般犹豫,莫不是要让我以死相逼”缓缓地走近,慕容玉兰转露娇嗔,口吐芳馨兰气。赵贤不敢直视她幽情如炙的双眼,只好默默点头。
突然,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吟唱道“情种玉钵并蒂莲,天生一对羡神仙。一朝天帝唤佳人,藕断丝连眷意牵。可怜啊,可怜”
“什么人”
赵贤,慕容玉兰惊愕,齐声喝问。
悉悉索索声中一竿弧长细竹从芦苇丛中探出。然后向旁边一拨,拨出一道缝隙。只见一顶破箬笠下一张有几分熟稔的老脸探了出来,正朝他们灿笑。
“张丞相”已然拔剑在手的赵贤顿觉面红耳热,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稍作镇定,慕容玉兰愠色道“张丞相,想不到堂堂位列三公的丞相,居然干起觑人墙隙的不齿之举”
“噢原是贵妃娘娘在此,老朽眼浊。臣张廷鹤过娘娘,微臣在此垂钓不知扰搅娘娘与贤王在此……”声音被张丞相故意拉长,他两手食指相并,作幽会之意,口中却只说“在此赏景,还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