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沙虎韩彬部,因为手下能战者甚少,被官军追赶喊杀两天,满身怨气,见到援兵到来,浑身战意瞬间被点燃,再管不了什么人数对比,只是领着人,粗口连篇冲入敌阵,砍瓜切菜也似,杀得毫无士气的官军人仰马翻。
殷左禅趁机挂起免杀白色旗,呼喝降愿者往旗下集合,许诺不杀。眼见活命回营无望的官卒,大股大股地弃械投降。
检点战果,歼敌八百余人,招俘者近千,擒敌一大官。
凌晨前后,几路军马得胜回营。
杨开亲下城楼迎接,吩咐城内摆布酒宴,一庆大胜,二则为胡沙虎、殷左禅接风洗尘。
遣派信使去汉川城中送报捷,让其提高警惕,尤其注意景陵方向,是否有动静。
酒宴上,殷左禅把酒祝贺:“将军此战指挥的精彩绝伦,无需调回落入长江以南的部将就解了承天出兵之危,可喜可贺。”
他这话说的有点不谦虚,完全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席上诸将,邓方人粗,对于殷左禅无甚了解,也就没甚么反应,韩彬却是把脸色一沉。
他向来不怎么喜欢殷左禅,宴会上杨开作为一军主将,呕心沥血,众人齐心协力,几千人浴血奋战才得此胜利。
你虽有远攻景陵,有掩护主战场作战之功,凭什么争在主将面前说话?
杨开却并不在意,他道:“亏得先生与胡千户及时引兵撤退。免了更大的伤亡。先生要在我身边,我也不会陷入几乎破城的险境。”
端起酒,敬韩彬诸人,“众位躬先士卒,摧锋陷阵,夺山口、守城池、歼敌军,没诸位,没此胜。且饮此杯。”
韩彬嫌杯子小,换了大碗,一口干完,道:“痛快!将军,今天真是痛快!被那贼兵追了一日一夜,老韩这一马刀上,终于饮上数十官卒的鲜血!”
转而,又问,“官军出剿之军已破,将军准备什么时候去打景陵?
贵早不贵晚。派往景陵的士卒,为避免被官军发现,徒增伤亡,我命他们散入先前寻得的一片山上藏了,不必回来。
如今出入景陵、京山两地的通道在我手中,料来官军溃卒纵有侥幸漏网的,也过不去。
诸军将息一夜,明日三更造饭,五更起军。景陵官军攻城几次不能克,我疲守卒也疲。我用胜军击之,取胜易如反掌。”
言侯有意帮韩彬说话,点头称是:“韩将军说得是。小人以为,也不必等到明晨,现在便可出军。”
杨开摇了摇头:“我军虽胜但也劳累,不可连战;言将军、邓指挥、胡千户诸人少则鏖战一日,多则跟着我不得安寝,接下来需得休息。
景陵不能心急,官军虽至暮气,但向西回撤的落脚点,定就在这处。想要破城需做足准备,我军干脆就再等一晚,养足了精神再去。”
一个晚上差别不大,殷左禅同意杨开的意见。
既然说到了这里,杨开索性暂把酒宴改做军议,指派攻打景陵的军马、将领。主力当然是韩彬、邓方两部。
此外,具体要怎么打,从哪处落点,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
殷左禅、胡沙虎、梁大牙久经景陵之战,让他们先行在众人面前解析。命他们,选四百投降的官卒,以便战时使用。
既然城防牢固,兵力又多,项霸王所经历的四面楚歌处境,不妨在他们身上用一用。
梁大牙大声应诺,杨开虽批了胡沙虎三千人的编制,终究没有改其官位,他只是个副千户,位置距离杨开较远,与胡沙虎坐在一桌,这一声大叫,引得众人瞩目过去。
他咧嘴一笑,自罚三杯。
杨开岔开话题,道:“韩将军镇守随州一月下来,久不得见,甚是思念,来饮一杯,还随州和信阳近来可有甚变故?”
“无甚变故,南阳府诸路义军活跃得很,随州破城之前,往襄阳诸路、桥梁都被断了,没有什么消息走漏到襄阳府,信阳北线闯塌天也甚是得势,就是听说,那姓秦的湖广总兵,没去成陕西,又回来了。”
韩彬说道最后一句话,咬牙切齿的站起来,举起酒碗与他对饮。
杨开顿时也敛起了笑容,宴会上众人瞧着气氛不对,没有说话,静静等他思考了一阵,听他说道:
“此子乃名将之后,确实有些本领,商洛山之行,见他只能狼狈逃窜,今时不同往日,想他们湖广巡抚也在我应城之外受败,他要敢回湖地,终有见面的一日,那时必叫他血债血偿。”
众人目光越发迷惑,言侯却深以为然,他不敢笑,但觉得自己应该表明立场,站起来道:
“那秦翼明不过是借了那秦夫人的名声,无甚大不了的。小人入我军伍多日,以为和将军相比,他不过能算个小卒。”
韩彬甚是伤感接口道:“大哥在时,就常说刀枪无眼。怎么也没想到,竟就这样一战而没。”
殷左禅大概知晓发生了什么,举起酒杯:“来来,夜宴庆功,不谈军事。韩将军,我敬你一杯,祝你明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因明日出军,酒宴没多久,草草散席。杨开自给殷左禅、胡沙虎安排住处,去攻景陵不需他的军马。
杨开索性让他把驻留景陵外山上的手下留下三百人配合韩彬,其他尽数召回,与邓方部进行了一次应城的换防。
毕了此事,接见徐幼儿,表彰慰藉管理城中之事做得很好,城中还要戒严不松,叫匠营军卒连夜加紧修葺缺口。
忙到深夜才布置完毕,回转府中。街道上更鼓响了又响,快到三更了,困意上来,歪倒睡着。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天大亮,亲兵叫他起来送了韩彬、邓方出城。
离别前,杨开依然再三叮嘱韩彬、邓方等人,千万不可大意。官军人众,尔等可藐视,不可轻视,尽量降低伤亡。
诸将领命,一一出城。
几千人络绎不绝,出完城,日上三竿,雨早已停了,风甚寒。
杨开驻足冥想了片刻,两三个亲兵深一脚浅一脚,急剌剌跑过来:“将军,昨夜韩将军活抓的那位官将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