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祭是学生们难得的空闲时间，倒不是说平时没有空闲，而是平时没有这么好几天的空闲。 学校里妆点着气球彩带横幅，各处五颜六色，广播里放着悠扬跃动的歌曲，四处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有跑来跑去的学生，也有从校外进入参观的成年人，在繁忙的工作中暂时抽身，回到校园。 大抵是气氛带来的影响，亦或者是在外面的缘故，孩子们在家长面前，反倒显得硬气了一点。 “爸爸！你怎么穿西装啊？” 女儿抬手扶额，不敢置信。 “西装怎么了？正式、规范且成熟。” 父亲故作从容地解释了一句，全然不提自己也很头疼该穿什么来学校，结果打开衣柜不是工作服的西装，就是居家的休闲服饰和睡衣……最后感觉还是西装能给女儿撑面子。 “是吗？但穿西装还是有点奇怪吧？” 女儿将信将疑地看看校门口其他人，带着父亲走进五彩缤纷的校园。 “西装可是男人的战衣……” 父亲有点紧张，随口问道：“最近学习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最近又没考试，不知道。”女儿表情冷淡下来，随口敷衍。 气氛不由有点僵硬，两人满肚子话，嘴上又没什么话，沉默地往教学楼去。 父亲忽然眼前一亮，拍拍女儿肩膀，抬抬下巴示意方向，可算是找到个话题：“哎哎！你看你看，不也有人也穿西装吗？” 哈，什么样的审美才会在文化祭穿西装…… 女儿循声看去，眼前一亮，清风明月之貌，山峦松竹之形，远望有山雾绰绰之朦胧，近观似白壁皎皎之无暇，西装不显身材走形，贴腰收身，衬出精干气度，好一个白影…… 卧槽！白影！ 魅惑被瞬间解除，女儿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家长和同学……” 白影已经来到近前，他很有礼貌点点头：“有兴趣体验一下我们班的活动吗？” “啊？”父亲有些疑惑，“你们班？你是学生？还真是差点没看出来……你们班在办什么活动？” “啊哈哈，爸爸，还是先去我们班……” 女生准备拉着老爹赶紧跑路。 “专业知识难点解答！学力水平检测！知识点高效查漏补缺！学习方法科学化！一年级各班错题整理！致力于协调家长与学生间的认知统一！简而言之就是学习活动！” 白影爆出一句句话语，然后落下重锤：“并且免费！” “这听起来有点意思……” 父亲意动了。 “没意思！” 女生惊恐乃至抓狂——什么鬼？文化祭上搞学力测试？！ “嗯？”白影诧异道，“这位同学，你难道不想让父亲考个试，增长学力，扩展见识，升职加薪，望父成龙吗？” 父亲懵了一下：“啊？我？” 自己哪儿还记尳得高中学过什么？在女儿面前丢脸大可不必…… “有意思！” 女生瞬间说道：“就先去看看吧！” 同归于尽未尝不是好事！ “两位请！” 白影彬彬有礼地带路。 拉客成功。 …… …… 【今天不上课，明天被上课！】 【人生比赛，今日起正式开赛！】 【冲冲冲！成功人士在行动！卷卷卷！幸福人生是个圈！】 【仁义礼智信，扛熬撑卷拼！】 【破土争春光，雪寒梅愈香。】 【海沉万里无言浪，一日大风尽疏狂。】 教室里贴着一张张横幅标语，活像高三教室风景。 就是老师有点多。 西装一穿，双手一背，目光一厉，杵在旁边散发着无形压力。 父亲和女儿并排坐在一张桌子上，桌角还很全面地贴着考好。 周围是三倍数量的监考老师。 每一个的眼睛都像散发着x光线般锐利，斗志昂扬，情绪高涨，誓要杜绝一切作弊行为。 父亲：“呃……你们班的活动还挺有趣哈……” “考试时不要交头接耳。” “考场之上，没有成年人的嘻嘻哈哈。” 白影询问了一下班级和名次，抬手抽出两张试卷，推到他们面前，沉声道：“现在，考试开始！”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能整活，但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吗？ 我好歹也是技术人才，什么原理什么公式早就在运用之中炉火纯青，再加上终究是文化祭活动，试卷更是只有寥寥几道题目，这还想难倒我？！ 父亲从容拿笔，低头一看试卷，本能地在题目下方写上一个解字，然后才定睛看向题目。 凝视，沉默，不动如山。 我见题目不太熟，料题目见我亦如是。 他转头看向女儿。 思索，书写，笔走龙蛇。 压力+1。 “你眼睛都快黏别人试卷上了。”监考老师提醒，“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分钟哈！” 啥玩意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父亲连忙看向接下来的题目，不行！至少得找到一个能看懂的题目！哪怕是得点卷面分—— 【江碧鸟逾白，___________。】 哦，是杜甫的，杜甫的……杜甫的什么来着？！ 父亲翻腾脑子，愣是没办法揪出熟悉的知识点。 “这位同学100分，所有题目全部答对，过程详细，答题规范，思路清晰，看来对这几道错题进行了深入掌握和学习，补上了欠缺的知识点，想必是期中考试之后，自觉进行了查漏补缺……” 女儿翻个白眼，父亲与有荣焉。 “这位家长同学0分，只写解可不会得分，对于知识点不能说一知半解，只能说一窍不通。字迹非常丑陋，能力相当差，真是我带过的最差学生，要向这位学学，端正态度，不要给全班同学拖后腿……”白影操着一口看似用心，实则敷衍的鼓励，冒出老气横秋的点评，差点把过往记忆从父亲脑子里勾起来。 不，已经勾起来了！ 【工作认真点，怎么犯这种毫无经验的低级错误？真是我带过的最差员工！要向前辈学学，端正态度，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 艹！ 职场新人死去的回忆正在攻击职场老油条！ “笨鸟先飞嘛，再努力一下，我相信你的水平不止于此，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我能说爬吗？ 女儿撇嘴憋笑，父亲面无表情。 白影从旁边的小箱子里，郑重拿出两枚小徽章：“感谢两位的参与测试，这是你们的100分徽章和0分徽章。” 父亲倔强地不动，女儿乐呵呵地伸手拿过来。 “不过这位同学，你的年级排名只在40%，距离一线还是较大差距，若想更进一步，既要查漏补缺，也要攻克难题，而你的弱项是数学……” 白影反手掏出一叠打印纸：“本人筛选全年级错题，实地考察，精选知识点，再加上我班优秀学子头脑风暴，筛选笔记，汇总成这本《高一数学经典错题集》，售价仅500日元，更有本人——年级第二持有者的亲笔签名！所谓知识是无价的，能不能让我亏本，就看你的本事了……” “啊？这就不……” “买了！” 笑容从女儿脸上，转移到父亲脸上。 两位顾客大眼瞪小眼地离开考场。 白影行动力十足地继续拉客，同时并带上几个人，身体力行地给他们演示如何拉客。 拉客的学生也渐渐熟悉起话术。 这位阿姨，你也想让孩子变成优等生吧？ 这位同学，你也想让家长考个试吧？ 突出一个借力打力。 班内状况，学生们一开始尚有些生疏，装老师装到一半容易自个儿笑出声，但很快啊，很快！他们就在指指点点别人的权利里沉醉上瘾，由白影整理出的教师经典言论，更是朗朗上口，不绝于耳。 拉客！考试！指指点点！推销题集填补支出！ 一项又有物质价值，又有情绪价值的工作，那就已经不是工作了。 这还是a班吗？不会是奇怪组织吧？是猩红剧团吧？！ 安洁莉娜深感可怕，更可怕的是居然还有人想要加入？！ “你就是a班的执行委员？”梳着高马尾的蓝发少女，身材高挑，些许颇为强势的气质扑面而来，“你们班的活动还缺人手吗？我想试试。” 噫！是怪人！ 安洁莉娜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是？” “f班川崎沙希。”蓝发少女说道，“我认识你，安洁玄德同学。” “是安心院安洁莉娜！” 安洁莉娜不禁抱头，完蛋了！奇奇怪怪的外号已经传到别的班上了！ “所以你们班还缺人吗？”蓝发少女再度问道。 “不缺哩。”安洁莉娜叹了口气，“再说你也没培训过啊……” “培训？” “对，要经过白影培训……你看我不也没当老师，在这里站岗吗？” 想起那些培训内容，安洁莉娜满脸一言难尽。 川崎沙希再度说道：“我成绩还是挺不错的，年级前10%。” “成绩仅仅是你会做题，能卷的基础指标，不是你会教人的指标。” 安洁莉娜看对方一副十分坚持的模样，便咳嗽两声，模仿起白影的口吻：“要学会抓住自身定位，有的人靠卷获胜！我们要卷的人获胜！会做题不算什么，教人做题才是本事，要学会激发人的主观能动性，打开一个人的心扉，才能把知识给他灌进去！例如这位喜欢我的太长不念同学，你也不想被我看见你做不出题吧？” “你……”川崎沙希古怪道，“你的口味还挺怪。” “是重复！我只是重复白影说的话啦！” 安洁莉娜悲愤握拳。 “嗯？f班的川崎沙希，成绩优异，学力不错，没有偏科迹象……” 白影刚拉两位客人回来，看见门口的川崎沙希，计算了一下价值，摇头道：“很遗憾，你并不是本班的目标用户。” 川崎沙希一愣：“你认识我？” “整个一年级的人我都认识，每个人的成绩我都了如指掌，否则如何制作错题集，如何对症下药？” “啊？”川崎沙希更愣了，“你怎么知道的？总不能是一个个去问吧？” “呵呵，年轻人……” 白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觉得我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这些资料？你觉得校方对于我班的活动内容，是什么态度？会不会一路大开绿灯，给予情报和资料上的支持？你觉得学校老师是乐见其成，还是认为过于荒唐？” 川崎沙希：“？？？” 安洁莉娜倒吸凉气，脑海里浮现出班主任的地中海，浮现出班长的眼镜，难怪长官如此离谱的行为，居然没有被班主任扼杀，没有被班长否决，一切进展得如此迅速…… 这就是成年人世界的黑暗吗？！ “学习好，可不意味着靠学习好赚钱很容易，没有直面深渊的觉悟，莫要轻易跨过此门。” 白影瞥了眼川崎沙希，迈步走进热闹中带着肃静的教室。 “？！” 川崎沙希心里一个咯噔，狐疑又警惕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想了想，她还是迈步走进去。 毕竟，如果有兼顾打工和学习的方法，显然是自己问题的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