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凤白梅回应，海崇光便喝她：“胡闹什么？赶紧回家去。”

小善朝他扮了个鬼脸，跑回家去了。

海崇光这才摸着那一头枯草似的发，同凤白梅笑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让凤将军见笑了。”

“五六岁，已经很省事了。”凤白梅淡淡地道：“在边关，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知道怎么杀人了。”

她这话，海崇光委实不知如何接，只好憨憨地笑了两声，让凤白梅随他去。路过那块石碑时，凤白梅停下来盯着上面的字看了看，凌乱的刻痕，参差不齐的油漆，无一不显示着它的寒碜，却与周遭那一排排的草棚格外相称。

她扫了几眼后，便随着海崇光进屋，见他已经将床尾那堆杂乱的东西连同一块铁皮挪到旁边，露出个齿轮机括来。

“将军站稳了。”海崇光轻喝一声，双手扳动齿轮，随着一阵机械响动，整个屋子地动山摇起来，地面往下沉去。

凤白梅力沉双脚，稳住身形，头上传来轰鸣之声，却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住，再无一点光亮。黑暗中，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一直在快速地往下沉。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那股下坠感停止，只听得‘啪啪’两声，紧接着便是开门的声音，一束亮光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射来，照见她一身褴褛蓬头垢面。

凤白梅本能地闭上了眼，待双眼适应了亮光，才缓缓睁眼望去。只见自己身在一洞窟内，前方一座高高的石筑拱桥，桥宽不过并脚可站，上方是穹顶，光点从穹顶密密麻麻地投下，令整个洞窟犹如白昼一般。

海崇光已经上了桥。他走路本是大开大合，到了拱桥上也不得不迈起小碎步来：“凤将军可小心了，这下面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尸骨无存。”

凤白梅行到桥头往下一看，果见下方万丈悬崖漆黑一片，活像是怪物张开的嘴等着猎物自个儿掉进去。好在这九年沙场杀伐，磨出她一身铜皮铁骨，亦练了一颗铁胆，不过迟疑片刻，便神态轻松地迈步上桥。

听闻身后脚步声，海崇光回头看她一眼，不由赞叹道：“多少须眉儿郎到奈何桥，也要深思熟虑半晌，凤将军不愧是镇魂主帅，这份胆魄着实令人钦佩。”

他一个常年惯走奈何桥的人，都需要将双臂张开保持身体平衡，凤白梅却双手环胸，闲庭阔步一般。行到桥正中时，她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万丈深渊，眉宇深深地凝了起来。

海崇光没听见她的脚步声跟上来，跟着停下来，转头问：“凤将军，怎么了？”

凤白梅望着那一湾深渊，牵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不论黑市白市，既然开门做生意，便没有个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若我所料不差，黑市应当还有其他入口。”

海崇光愣了一下，随后回手摸头憨笑：“不错，黑市入口并不只奈何桥一路，另有一路是专为那些不会功夫的人准备的。”

凤白梅继续往前迈步：“是个人到了奈河桥头，面对万丈深渊，先胆怯三分，再多花花肠子，恐怕也转不过来了。”

海崇光也继续向前：“可凤将军是个例外。”

二人说话间已经下了桥，桥头只数迟见方的石台可站，二人站在上头便去了一半的位置。前方石壁上一道高高的铜环铁门。

“绿娃娃，快出来迎客了。”海崇光冲着紧闭的铁门喊了一声。

那铁门纹丝不动，却从虚空里传来一个童音：“你这莽汉，见不得我悠闲，偏爱带人走这条路！”

海崇光憨声笑道：“规矩又不是俺定的，你们不满，只管找三爷说去。”

“哼！”那声音冷哼一声，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

凤白梅正举目四望寻找声音的确切位置，衣摆一阵抖动，低眉一看，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三四岁的胖娃娃，穿着绿衣，梳着两条牛角辫子，像极了年画娃娃。

饶是她已做了心理准备，也被这突然出现的诡异孩童吓了一跳，指尖已下意识地捻了银针。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的暗器，一定没有我的快。”

凤白梅心中又是一凛。她指尖的银针小巧轻便，藏在衣襟袖口的缝合处，便是小善娘贴身搜查也不能查出，这个孩子究竟如何察觉的？

不对！那个声音，不是从这个孩子的方向传来的！

想到这里，她蹲下身去，想要将那个孩子看的清楚些，那孩子却猛然蹿起，擦着她的衣角飘到半空，天真烂漫的童音再次飘渺传来：“既然没我快，带进去也无妨。”

话音落下，那道铁门缓缓向两边抽离，不过抽出了可供一人出入的缝隙，便停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