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思量后,凤白梅淡淡地道:“冰洋,安排马车,我立即赶去葬剑山庄,参加开炉大会。”
“你疯啦!”武冰洋一身蛮力,但也并非没有脑子,二人语速虽快,她竟也听明白了七七八八:“如果葬剑山庄真有问题,你这一去不就是羊入虎口?更何况你现在浑身是伤,去了又能做什么?”
何曾惧也道:“我也不赞成,葬剑山庄的事,可以慢慢查,反正偌大的山庄在那里,又跑不了。”
“你替我料理伤口,自然知道我身上只是皮外伤。”凤白梅看着武冰洋,柔声道:“之所以会晕,是因流血过多,体力不支的缘故。”
武冰洋不仅看到了她身上的皮外伤,更看到了小腹处才刚结痂的旧伤。距离千佛山刺杀过去那样久,伤口早该愈合,之所以拖了那么久,恐怕是因她在渔溪镇连接了自己两锏的缘故。
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她在为凤白梅包扎伤口时,故意将她四肢夹上夹板,希望她能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天大的事,也等养好了伤再说。
“我睡了这样久,体力早已恢复了。”凤白梅继续柔声说道:“何况我此去葬剑山庄,只是去看个热闹,保证不去打架了。”
武冰洋没有应声,只垂下眉眼,冷冷地瞧着她。
何曾惧看看武冰洋,再看看床榻上唇色惨白的女将军,垂眉敛了眸中复杂思绪。
她为马前卒时,凡事依令而行,杀伐从不手软。她为镇魂帅,决策帷幄之中,语出令旗挥,是翻云覆雨手。何时用如此商量的语气同人细声讲道理了?
“我若硬要拦你,你还去吗?”武冰洋站起身,漠然问。
凤白梅道:“不去。”
武冰洋不信,撇着嘴角道:“你肯定会像上次那样,把我药倒了,一个人偷偷地溜去。”
凤白梅笑了笑:“黑市一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如何曾惧所言,葬剑山庄就在那里,跑不掉的,迟早都可以查。”
武冰洋奇道:“那你为何还要执意前去?”
凤白梅道:“葬剑山庄十年一度的开炉大会,场面必然壮观的紧,左右我现在也做不了别的,去看看热闹也无妨。”
武冰洋便不再问,只低眉沉吟。
何曾惧一旁静静听着,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武家二小姐虽走了几年的江湖,心思到底还是单纯了些,何况她对凤白梅绝对的信任,又如何看破这以退为进的伎俩?
镇魂主帅,在军中便惯会谋算人心,驾驭那一群腥风里来血雨里去的儿郎都不在话下,又怎么应付不了一个小小丫头呢?
“现如今已是十五日,开炉大会一连七日,这一路慢行,两日后可到达葬剑山庄,届时开炉大会应当还没结束。”镇魂军师起身,一如从前在军中为她布局谋篇那般,万事周全。他行到床前,盯着纱帐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漠然地道:“你虽只握了五年帅印,在镇魂儿郎的心中,早已是合格的凤家将,镇魂帅。从你执起镇魂帅印那天,你肩上的担子便卸不掉,哪怕你死了,也永远和镇魂军绑在一起。如今镇魂儿郎们多数卸甲归田,你若不想他们因你出事,便好自为之,凡事三思而行。”
凤白梅没有应话,只转头看着何曾惧,目光从那张阴沉的脸上,往下滑到了他空荡荡的右边袖管。褐色衣袍以棕色绲边,袖口绣了山川脉络。夏风从窗口灌进来,那连绵的山脉便起伏起来,像沙漠被热浪中灼烧的起伏不定的沙丘。
整整九年生死边缘的共事,何曾惧太了解她了,她的一言一行,她带在脸上的所有面具,面具下汹涌的真实情绪,他都了如指掌。
沉默,是她打从心底不认同他的话。
“凤白梅,你听见没有?”镇魂军师厉声喝问,掷地有声。
凤白梅迎着他的视线,眸中突的析出几分倔强来:“你曾断言,我是修罗将地狱鬼。”
褐色衣袍的独臂军师,闻言一愣,随后喃喃道:“我说你是鬼,你便要一辈子做一只鬼吗?”
凤白梅似是懒怠与他争了,合上眼,懒洋洋地道:“我答应你便是了。”
何曾惧松了一口气,凤家将向来重诺,她肯应他这一句,便当真会这样做。
“我去安排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