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日的傍晚,一场大雨席卷了蜀中之地。
‘人来疯’迎来了三位客人。
为首一人是个翩翩贵公子,着一身月白满绣的绸衫,捏着一柄青绸扇,腰上环佩声清脆悦耳。
可惜,他面如雪色,两眼无光,明显是个病秧子。
身后两个下人,一个穿着湛蓝短打,左边额角戴了半块面具,整个人的腰身比女子还要纤细。他抱着双手跟在后头,比自家主子更像主子。
另一个一身白色短打,围脖向上拉遮住了下半张脸,一手搀着自家主子,一手拎了个小包袱。
三人一进店便坐下。
白衣小厮道:“掌柜的,来两壶热茶,再炒几个热乎菜上来。”
胖掌柜的老鸮,笑的连眼瞧不见了,招呼道:“得嘞,几位稍候。”他转身入后厨,响尾就在后院廊下等着他。
“怎么样?”
“赶路的公子哥,病秧子一个,身上没工夫;那两个下人,穿蓝衣的弱不禁风,好像几辈子没吃饱饭似的;白衣服那个眼神犀利,可能是个练家子,得防着点。”老鸮道,“我建议咱们再观察观察。”
响尾一拽拳头,“观察个屁,再不干一票,老娘买脂粉的钱都没有了!这一票必须干!我就不信邪,上一票遇到了拈花教的魔女,这一票还能遇上硬点子!”
虽然知道劝说没用,老鸮还是再劝,“万一真遇上了呢?赵二虎死在洛阳,连拈花教的人都赶去长宁分一杯羹,其他江湖中人肯定会陆续赶去长宁,万一他们就是呢?”
响尾转身回厨房,“嚯嚯”磨起了菜刀,咬牙切齿地道:“猪的身材老鼠胆!上次那魔女不是在烛芯里下毒吗?咱们这次也学她,先把人迷倒了,再确认身份!要真是硬点子,大不了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老鸮稍稍放心,“你赶紧炒菜,我去泡茶。”
一行三人,正是寒铁衣、十三和唐冷凌。
此番赶去长宁,寒铁衣本来只带了十三,结果一出城碰到唐冷凌正好也要到长宁去,三人一合计便结伴而行。
介于唐冷凌那一身装扮实在太有辨识度,寒铁衣好说歹说,才让他换上一身短打。
唐冷凌不说他去长宁干什么,他也没问,反正他也不能害自己。再说,此番去长宁,能用的人手有限,关键时刻还能借唐家堡的名义用一用。
掌柜的上了茶,十三向他要了杯白水,兑了药丸递给寒铁衣。
寒铁衣这一路藏了身份,脸上那苍白却不是装出来的。
他带着伤骑马赶了四天的路,原本结痂的伤口又裂开,后背正火辣辣地疼呢。
一想到凤白梅在长宁可能陷入危机,那碗散发着腥臭味道的液体,好像也没那么难下咽了。
吃了药,又灌了一杯茶,他才问:“长宁那边怎么样?”
“十四和十五已经查清楚了,长宁那边驻守的乌衣巷弟子都接到了朱标的指令,让他们无需向上头汇报消息。派给杨大人的天机阁弟子失去了联系,他们正在追查行踪,也在设法和杨大人取得联系。”
十三声音压得很低,语速也很快,“将军借用了拈花教巳蛇的化名,已经和赵二虎的人接触了。她身边一直有个赵彪跟着,杨大人也一直跟在林森森身边,他们不好靠近。”
寒铁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来之前,他特意去了一趟宫里,将朱标的事情向皇帝汇报了,也提了长宁可能有大阴谋的事。
皇帝只说了他一句重色轻友,顺便交给了他一桩任务,让他将长宁这颗毒瘤给割了。
天机阁内部不知有多少朱标的人,想要彻底清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能用的,就只有之前彻底换过的二十名弟子。
长宁盘根错节,不仅有林森森在,还有朱标、万俊、赵二虎等人设下的天罗地网。
他又问:“洛阳那头的动静呢?”
十三继续回道:“武家二小姐从家里逃出来,往江南方向去了。虽有人到凤家挑衅,都被文昭公主赶走。”
掌柜的端了菜出来,寒铁衣便不再说什么,只同掌柜的说:“安排三间房,好好歇一夜,明日再上路。”
“好嘞,客官放心,保管让你舒舒服服的!”
寒铁衣一个富家公子哥,带伤赶了几天的路,吃了饭,进房间倒头就睡,十三给他换药,伤口扯出血都没醒来。
给寒阁主换完药后,十三却未走,坐在桌边瞧着桌上那盏烛火,眼中析出一分轻蔑来。
窗口响起声音,他转头望去,唐冷凌抱着双手靠在窗口,满脸的失望。
“还以为能看到两头死猪呢。”
十三淡漠地道:“这家客栈以前的掌柜是一对老夫妻,前前后后跑堂的不下十人。现在这个掌柜的叫老鸮,还有个同伴叫响尾,一直冒用蜀中双盗的名声盗窃,这四年来少见踪迹,原来改行开黑店了。”
唐冷凌挑了挑眉,扫着床上的人,“跟着这种二货主子多没意思,考虑来我们唐家堡吗?”
十三看了他一眼,好像要用眼神把他钉成筛子,正要说点什么,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闭嘴。
拈花教的办事能力,比凤白梅想象中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