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烟竹甩开宋清朝,又慵懒地捏起宋清暮用白布包裹的手。
那白布沾满了黑红色的脏污,还有浓黄色的液体。
“可惜了你一手的好字,如今怕是再也拿不起笔了吧……”
她嫌弃地站起身,任着小翠擦手,扭头看向还在地上捡药材的白佑安。
刚刚这一闹,将他的药箱打翻,里面的东西掉落了一地,“白先生,这您能治得好吗?”
白佑安温柔着笑,不失体面地背起药箱,走到了宋清朝面前。
宋清朝低着头,只瞧得一双白靴。
倒是可惜了在这泥泞中行走。
下巴被人捏起,她皱着眉想挣脱,却转瞬呆滞在了原地。
这人?
“公主,这位小姐脸上的伤怕是不成了。”
冰冰凉凉的触感从脸上消失,宋清朝就看着他朝宋清暮摸去。
暮暮的手是好的,只有包着才不露馅,若是被人……
“念你少时救我,如今我若是杀了你,那既是违背了父皇的旨意,也显得我薄情。”李烟竹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眯着眼睛,“白先生,有劳您别让她死了,也算是报少时的恩。你我的姐妹情谊也到此为止。”
白佑安手指顺着宋清暮包裹成粽子一样的手往里摸,每往里一寸,宋清朝的心情就紧张几分,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喘不上气。
“遵命。”他语气一顿,随后微微摇头,“公主,这位公子的手怕也是难了。”
李烟竹皱眉没有说话。
宋清朝却突然发声,“如今,公主可还放心?”
李烟竹点点头,随后冷声道:“宋清朝,我要你活着,我要你尝遍这世间所有苦难,我要你后悔,后悔今天这样对我。”
李烟竹单手拽起一旁脑袋都要磕进地里的瘦猴,“你可要给本公主好好监督,她若是死了,我可就不高兴了。”
瘦猴俯身应“是”,李烟竹才满意地放开他。
“本公主最容不得背叛。小翠,我们走。”
这一声是对瘦猴说的,也是对她自己。
她翻身上马,身姿绰约,在一片恭维声中离去。
宋清朝跪在地上,看着那身影渐渐消失于夜幕中,心情也不知是悲是喜。
对不起,我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你。
这一世,你一定要离我越远越好,要舍弃我,厌恶我。
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忍了回去,哑着嗓子,“暮暮,你会怪我吗?”
失去了长公主,他们姐弟二人真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但哪怕会如此,她也不想牵连阿竹了。
感受到一阵衣服的摩擦声,她的肩膀搭上了一只“伤痕累累”的手。
“不会。”宋清暮说。
宋清朝意外地回身看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依旧如此。
她淡淡地笑着,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那就好。”
但多半还是会怪她的吧。
“大小姐,这次您可别闹了。”
瘦猴子长公主走后,又露出了那嚣张的模样。
宋清朝敛下眉眼,低声应“是”。
瘦猴叹了口气,摔着鞭子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甩向其他人,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还真像那石头缝子里蹦出的猴子。
宋清朝搭着宋清暮的手腕,跟着大部队慢慢前行。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最后面。
她爹少年封侯,是从兵蛋子一点点靠着战功打上来。
宋家底蕴不及其他世家,而他爹又是孤儿,旁的什么宗族亲戚也没有,他们家这点人口,怕是连诛九族都不够刽子手塞牙缝的。
连着流放的队伍,她们姐弟二人都是顺带搭上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倒还真没有。
宋清朝一路都在琢磨着,夜风寒凉,吹在身上她也没觉得异样。
“冷吗?”
“嗯?”她回过神,扭头去看宋清暮呐呐地说了句“不冷”。
一行队伍行至一空旷的地方,便停下整顿。
姐弟二人搀扶着向树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