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咬贝齿,脸色涨得通红,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所有人都以为她此刻应该正婉转承恩,可不曾想,她只是独自跪在这里。
一夜时间,竟是如此漫长。
漫长到仿佛她的眼泪都已经干涸,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冷却了,就连那颗心,也渐渐冷了。
天将将大亮,天边隐隐露出亮光。
她听见很远的地方梆子声传来,整个深宫的人渐渐苏醒来,细听有宫人们的脚步声渐起,一步一步,正逼近这边来。
她下唇轻咬,眼色有些惊恐的望着外面。
若是让外人知道她这一晚是如何度过,那么她无论有多么位高权重,都会沦为整个后宫的笑柄。
陛下,这便是你的意思吗?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算是死……也不肯让她死个明白吗?
梁贵人看着玉帘之下熟睡的那人,眼波低垂,似有汹涌的恨意翻滚。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床上传来一阵动静,玉帘之后的人起身了。
梁贵人连忙垂下头去,面色恭敬,随后玉帘深处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梁贵人,天亮了,下去吧。”
梁贵人俯首,吞下所有的痛楚和耻辱,声音平静:“是。”
她站起身来,膝盖传来一声剧痛,完全直不起来,整个人便直直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勉强用双手撑着,才使自己没有脸部着地。
玉帘后的声音有些不耐,对着门外叫了一声,“霍有芳!”
几乎是立刻,门外的霍有芳推门而进,看也不看地上泪水打转的梁贵人,只是对赵贞如拱手道:“陛下。”
“梁贵人跪了一夜,怕是走不动了,找个人将她抬回去吧。”
霍有芳脸色不变,“是。”
很快有几个宫女过来,拿了一件大氅将梁贵人包裹起来,顺势扶起了梁贵人,梁贵人咬着唇,泪水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声音柔媚,我见犹怜,“陛下——”
玉帘后的身影岿然不动,很是决绝无情,再没有多余的字给她。
早起侍奉的宫女太监们如鱼灌水的涌入,捧上毛巾、痰盂、杯子、茶水等物,各个目不斜视,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霍有芳做了个“请”的姿势,面上仍是那副挑不出半点错处的客气表情,“贵人,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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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赵溧阳是大魏唯一一个带着丑闻出嫁的公主。
传闻赵溧阳是大魏唯一一个成婚之时没有赐公主府的公主。
传闻赵溧阳是大魏唯一一个嫁妆还要东拼西凑的公主。
可是就算如此,她的婚礼,仍是大魏朝宫中女子之中最为简陋的。
除了那十车嫁妆还算显眼之外,她身上穿的那件嫁衣、头上戴的那些珠翠、就连出嫁迎亲的队伍都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寒碜得就像是哪个小户人家的姑娘出嫁一般。
赵溧阳出嫁那日,宫里分外冷清。
虽说到处都挂着红绸,勉强算是沾染了一些喜气,可到底她这婚事诸多议论,风家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加之陛下也是不冷不热,因此内务府的太监们既不敢太过怠慢,又不敢太过高调。
于是这大婚嫁娶,显得有些冷清。
以至于皇宫之中有些人竟还不知道她出嫁的日子。
锦儿老早就开始哭,不知是激动还是高兴,一大早就红着眼眶来伺候。
赵溧阳在宫女们的帮助下穿上了那件临时赶制的红色嫁衣,因一切都办得急促,嫁衣不算巧夺天工,但红成一片,上面还绣着牡丹花开,红色上面染着金色,一大朵一大朵开放在衣裙上面,煞是好看。
换了嫁衣,便是梳头。
按理说应由风家长辈来做,可风家无人,便只有娴太妃能担此大任。
到底是隔了一层,娴太妃并没有嫁女的感动,简单意思了几下,随口说了几句吉祥话,便算是礼成。
赵溧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红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青,双颊泛红,眼眸清亮,算不上佳人。
可许是因为想着要出宫,镜子里的人眼眸之中,全是喜悦。
她有些不敢相信。
从今以后,她便真的摆脱这一切了。
她甚至怀疑眼下这一切是梦还是现实。
二姐笑着打趣道:“看把新娘子给美的,都合不上嘴了。”
五姐也有些酸溜溜道:“虽说婚礼是简陋了些,可到底你嫁的人是罗家公子,这比什么都强。”
赵溧阳便甜甜一笑,道:“两位姐姐也会得偿所愿,寻个如意郎君。”
“就你嘴甜。”几姐妹打趣着,随后便听见长乐宫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喜娘扭动着丰腴的身子,笑吟吟的在门口催促,“公主殿下,吉时已到,快请出来吧。”
屋内一众人等变得正色起来,二姐将红色团扇郑重的递给她,锦儿又忙前忙后的将她衣裙整理好,随后便伸出手扶着她往外走。
长乐宫里迎亲办得很是简单,因为皇宫之中多有不便,一切都是仓促而成,便也没那么多的讲究。
罗家只派了一小支迎亲队伍进宫,剩下的大部分这在宫外候着。
早有喜轿等在门外,赵溧阳在锦儿的搀扶下进了喜轿之中,随后便听见外面的人喊了一声,悠长无比,仿佛穿越了云霄,在这个皇宫上空回荡。
“起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