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尽之前,他们回到了这里。
一如既往平静的城堡,甚至与二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分毫未差。
EASON走在他稍前方的不远处,于他而言,他已经完全是这座城堡真正的主人,在这里,自己才是彻底的掌控者。
可于Daniyyel而言,这座他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城堡现在看起来,为什么竟会比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要高大肃穆很多。
他明明,很早以前就不是,初才记事的幼童了啊。
Daniyyel走在这里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云端上。
来到这里前,重度的谵妄每夜每夜,都在发了疯似的折磨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时,都会清晰地看见面前的这个场景:
「就是这样的夜里,他就这样走在城堡下,不远处的EASON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很想追上去,再看一眼哥哥的脸,可明明这么短的距离,他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去。
于是他越走越快,渐渐跑了起来,脚下的路变成翻涌的岩浆,不时吐着泡泡。他也毫不犹豫踩下去,清晰看见脚上的皮肉一层层脱离,骨头一节节腐蚀…
可他还是追不上哥哥。
那个行在月光下的背影离他愈来愈远,就在岩浆要将他的脸全部腐蚀时,哥哥突然停下了。
Daniyyel看见月光下的银发耀目生辉,但缓缓转过身的那张脸!
竟是Esko!
左眼瞎了,另一只眼睛里淌出透明的海。
Esko似乎很痛苦,勉强勾起的唇角也在发抖,他几乎是绝望的目光落下,沙哑着嗓子,他说:
“Dan,我是谁?”」
每每这个时候,Daniyyel就会惊醒,浑身裹着冷汗,就如在水中浸泡过后的模样。他感受到自己紊乱的心跳,经常会绞痛的五脏,还有时不时掉下的鼻血。
他明明是个治病救人的医生,上天赐予他无双的礼物,人们赠予他“天才”的桂冠,可他却救不了傅承先生,也救不了自己。
还记得离开『冰原之下』的那天,雨还在下,整个城镇的排水沟渠里,全都是血红洗涤的水,滔滔不绝汇聚成川。
对于王室来说,这是场压倒性胜利的战役,没有付出任何代价,轻而易举地抹杀了在MARVELOUS与王室作对的派别。对于北境来说,却是场王室单方面的屠戮。
北境的核心阶级,都赴了月食之宴。
他们的亲族是被他亲手虐杀的,而真正折磨凌辱过傅承先生的人,则是被哥哥单独关在了一间暗室里,他们会是什么下场,Daniyyel猜得到。
而那些反王室派别思想鼓动下,衍生出的平民们,『冰原之下』的周边城镇的居民,是被军队无差别清除的。
整个北境的军火力量,一早就被王室军队控制了,王室军队的元帅是国王亲封的第一公爵,地位甚至比王后的氏族更高。
那位元帅对北境军队还是很仁慈的,他认为北境的将士是被迫之下才向反王室派别效力的,只要愿意归降王室,就授予他们列兵的军衔。
可归降的证明方式,是举起手中的兵刃,对着他们曾发誓保护的人民。
那晚的雨夜,闪电昭示了他的罪状。
Daniyyel骤然顿悟,他是不可能得到救赎的,从始至终属于自己的位置,就只是王座下的那一小片狭隘的阴影。真正想通了后,Daniyyel走在这里,这座城堡的路上,都觉得真切的释然。
目光始终黏在哥哥身上,他也明白,自己能够这样看着哥哥的机会不多了。
后花园再往前走就是那片断崖了,崖底是海,碧蓝温暖的海。月光如注,抛在海面上,被浪切割成很多块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