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Esko知道。
但他早已习惯于等待,早已习惯将所有的生命,化为一双筑在污泥里的脚,眼睛是只被束缚的风筝,却可以被允许了望,窥探咫尺之内的自由。
口中时不时呕出血来,淋在脚边不远的草叶上,渐渐殷红一片绛色的土。
躺在手术台上,嗅着周遭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天花板悬着刺眼眩目的灯。Esko竟然会感到幸福,真切的幸福,从他的心底溢出来,变成一对又一对牵着手的小人儿,绕着他跑很多很多圈。
很像是Daniyyel给他做手术的时候。
手开始颤抖了,腿脚也变成了,眼前的幻觉越来越多。额头几次磕在粗糙墙壁上,血流下来,流进他瞎了的左眼,温热的液体,很像他流不出的泪。
Esko执念般地死死盯着空无一人的教堂门前,每每就要失力昏死过去前,都会毫不犹豫地撞向墙壁,刺痛才让他方还觉得自己活着。
他等到了日出。
看见紧闭的大门被推开。
他等到了晌午。
看见成群飞过的白鸽。
他等到了傍晚。
看见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星,和又紧闭了的教堂大门。
白鸽没有回家。
教堂也无人踏足。
渐渐地,他分不清自己看到的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
Esko额前的伤口也已经粘合淌不出血,就像他瞎了的左眼,流不出泪的眼睛。可这样不行,这样他等不到爱人。
于是他张口,齿尖狠狠刺入皮肉,像是全然失去了痛觉那样,生生扯下了整块小臂上的肉。又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了,Esko慌忙抬手,将伤口堵在了眼睛上,像是眼泪一样的液体蜿蜒爬过他的整张脸。
Esko突然真切地笑了,开怀的大笑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笑到几近窒息。
那个杂碎的生物实验失败了,他没有失去哭泣的能力,看啊!他满脸浸润着的,不就是他痛苦的眼泪吗!
可这笑,自始至终都是缄默的。
爱人的禁令如同刻在他骨骼上的箴言,即使落了锁的教堂无人会注意到他的呼吸,即使眼前幻觉裹噬疼痛,即使灵魂也麻木悲哀,他也不曾发出一丝声音。
作为仿制品的他,就要永远躲在任他什么光,都不可能踏足的阴沟里,在烂泥沼泽里沦溺。
便连窒息也不许挣扎,挣扎会惊落草叶上的露水,露水落下的声音,会惊动人们的耳朵。
还好。
在荒废多年的教堂角落死去,不会被任何人发觉。
五指下意识捂住的腹部,那里血已经流尽了。Esko回头望去,他拼着执念爬到的这里,来时的路已经被鲜红的液体浸染。
狼狈爬行的躯体,像是柄蘸了足量红油漆的刷子,胡乱地划成道望不到尽头的小路。最终停在他的身下,泛滥成雨后积水坑般的湖泊。
安静的…
透明的…
他的亖体。
我会藏得好自己,就像我不曾出现过的这里。
Esko的眼睛睁开着,不论是那只完好的右眼,还是那只瞎了的左眼。它们此时便都一样了,一样的灰败死寂,一样的倔强不甘。
Dan,我们还没有告别呢…
没说过再见的我们,下一次还会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