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生是在冬天隐隐的梅花香气中醒过来的。
入眼处是层层叠叠的浅色细条纹纱帐,细密的纱笼罩着整张床榻,隔出一方小小的天地。
纱帐里昏暗,令人分不清楚今夕何夕。
谢朝生缓慢坐起来,身下的床榻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声。
这声音似乎惊动了谁,帐子被人快速撩开,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着素色窄袖襦裙、做婢女打扮的看起来仅有十三四岁的少女满含着惊喜的脸出现在了帐子后头。
“娘子,您可算是醒了!”少女似是喜极而泣,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谢朝生不错眼的盯着这个她完全不认得的人,没有说话。
少女仿佛也没有注意到谢朝生的沉默,而是自顾自的说着:“您昏睡了这么些天,可是把郎君们还有夫人都给吓坏了。”
她絮絮叨叨,说的全是身边人的担忧和这些日子以来的焦急。
说了一阵,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了人进来:“快去禀报夫人和郎君们,娘子醒了。”
隔着一道屏风,谢朝生看不见后头的人是谁,只能从声音判断那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应当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那个声音很陌生,谢朝生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那个做婢女打扮的、最开始出现在谢朝生面前的少女似乎总算是褪去了些激动,回复了些许理智:“娘子睡了这么长时间,可是饿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婢子去给娘子端来。”
谢朝生直到这时候才有功夫说话。她问那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你,是谁?”
少女愣了愣,忙笑着说:“婢子是细辛啊。”
谢朝生皱眉,确认自己认得的人里头,并没有任何一个是叫这个名字的,于是又问:“我是谁,这是哪里?”
“……”少女愣了愣,突然抚额:“娘子这是又忘了?”
又?何来的又?
细辛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后,动作反而很是熟练,她将帐子彻底挂起来,才转过身很认真的同谢朝生讲:“娘子莫要害怕,您自小就是这样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事儿全忘了。从婢子到娘子身边伺候已有七八年了,这事体最少也已经有了十五六次了。”
七八年?十五六次?那岂不是说她每隔半年左右就会把事情全都忘掉?
这是什么毛病啊?她长这么大就没有治一治吗?
细辛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认真,谢朝生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有撒谎的迹象。
门吱呀一声响,有一个人匆忙的脚步声从屏风后转出来,细辛一见到来人立刻俯身问礼:“夫人。”
谢朝生从之前细辛的唠叨中猜出她口中的这个夫人大约是她的母亲。
妇人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看眼睛和眼角的细纹却又不仅仅是三十来岁。谢朝生说不好她的年纪,但这确实是个很美的人。
妇人长着一张很漂亮的鹅蛋脸,目如秋水。即便是神色有些憔悴、脸色不是很好看、甚至带着点点的愁容,也还是很好看。
除了她的容貌之外,她给人的感觉也很是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没来由的,谢朝生就觉得她很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