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几次啊？”

“一次。”

张嫂诧异地抬起头来，“人都烧成这样了，就用一次？”

“不是诊所的药剩得不多了吗？要是来个别的病人……”裴俊自己都觉得没法往下说了。

“还不快去拿最好的药！你是不是不想在梅家待了？现在，梅老爹还在呢，你就是个屁！”张嫂训斥道。

裴俊取来了药，张嫂喂梅儿服下了。

“你呀！真不知说你啥好！你是奸还是傻啊！好自为之吧你！我可得走了，是非之地啊！”

临快要出门的时候，张嫂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你呀！头发不长，见识可是真短！只能看到眼前的那点蝇头小利，得往远了看，知不知道啊！在这个家里，只要梅老爹还活着，没有梅儿，哪儿有你！”

张嫂走后，裴俊到灶间端了一盆温水进屋去给梅儿擦洗。张嫂的话像是醍醐灌顶一样唤醒了梦中的裴俊，他突然发现，这一阵子，自己表现得是够差的了，梅老爹到现在还没把自己给撵出去已是法外开恩了，若是梅儿这次真的没了，那梅家将再无他裴俊的立足之地。到那时候，还侈谈什么诊所啊，一切都将成为肥皂泡。

翠翠端着鸡汤进来，“把姐姐扶起来。”

裴俊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梅儿，让她靠在枕头上。梅儿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映。

鸡汤喂一半洒一半，翠翠看着梅儿这个样子，平常姐姐对自己的好，一下子全涌入脑海，不禁掉下泪来。

“翠翠，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没照顾好梅儿，我，我不是人！”裴俊突然也哭了起来。

梅老爹抱着念儿也来了，“那个扫把星走了？”

“走了，爹，明天，我带梅儿去省城，你还是在家看着念儿吧。”

“怎么？不怕影响你了？”

“爹，您要是再这么说，那俊儿真是没脸活下去了。俊儿知错了，都是我没能好好照顾梅儿，那天，她去那么远的地方送货，我就不该让她去，我晚上没事的时候，完全可以去的。”

听到裴俊的忏悔，梅老爹的心里多少舒坦了一点。这好歹也能算句人话啊！也有点一家人的意思。

晚饭后，一家人在油灯下守着昏睡的梅儿。念儿似乎也知道娘亲病了，这几天格外的乖，吃饱了就睡觉，一点都不闹。

“姑父，你别担心了！好人有好报，姐姐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没事的。老天爷都会照拂的。”翠翠安慰着愁眉不展的梅老爹。

“嗯，翠翠你抱着念儿去睡吧，我和你姐夫在这儿就行了。全守在这儿也没用，明天家里还有好多活儿等着你干呢！去吧，孩子。”

翠翠看了一眼梅儿那苍白的脸，抱起念儿就回房了。是啊，干守着有什么用！还是明天去省城要紧。

“爹，你也回吧，这儿不是有我呢吗？”

“你躺下睡一觉吧，明天不是要出远门吗？没有精神可不行。爹觉轻，我看着就行了。”

虽然裴俊觉得梅老爹说得确实有道理，自己是应该攒点精神，带病人出门看病，可不是一个轻省的活儿，有的累呢！可是撇下梅老爹一个人守夜，自己躺下睡觉，又有点不敢。

“睡吧，咱们不能一家人全都熬垮了，明天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快躺下睡吧。”

裴俊这回不再推却，他也是真的困了，刚一躺下，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梅老爹剪了剪灯花，呆呆地坐在炕边，看着自己那兀自昏睡的梅儿，心底一阵一阵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