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推开房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中人欲呕,司南誉急屏呼吸,定睛一望,倒退数步,头皮发了炸,一颗心紧紧地收缩起来。死尸,堆叠的死尸,不知有多少具。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丧心病狂的行为。怪不得各房全空,原来悉遭屠杀了,“讨债人”为何要杀害这些人质?他向百花会主讨债,为什么殃及无辜?司南誉双目尽赤,咬牙大叫一声:“该杀!”人质被杀,会中的弟子呢?逃了,还是无一活口?司南誉实在不忍多看一眼,转身奔向院门,没上栓,虚掩着的,拉开来,两名武土仍兀立在门框边,没有反应,仔细一看,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是两个死人,早已僵了。够狠,够毒,武林中恐怕再难找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不是人,是野兽,因为人必须有人性,而“讨债人”已人性尽失。司南誉猛错牙,奔向后进,他希望能找到一个活口问问情况。
后进是百花会主与心腹手下的起居处,可以说是禁地。内厅门槛边横陈着两具女尸,年纪都在二十左右。整座总坛变成了鬼域,无疑地,总坛遭了血洗,无一活口。“讨债人”以个人的能耐,能血洗百花总坛,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能不信。木立了片刻,司南誉又转向别处,断续发现尸体。真的是鸡犬不留,“讨债人”乘虚而至,这一着,百花会主可能做梦也估不到,大概还在桐柏山中搜找这恐怖的仇人。
司南誉逐院搜查,又折回到令厅附近,耳畔突然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像铁铺子里拉风箱,又像是牲畜临断气前的喘息,司南誉立定身形,目光四下扫瞄,发现一条红蛇僵在墙角边,那是凝固了的血,忙一个箭步弹了过去,又是一阵毛骨悚然,呼吸为之—窒。一男一女躺卧在血泊中,女的业已断气,手中还握着剑,男的是个中年人,尚在抽扭,怪声便是从他口里发出的。这男的是司南誉进入总舵之后,唯一所见的活口。司南誉迫近前去,栗声道:“你能说话么?”垂死的男人狂喘着,每一喘息,那身上红殷殷的,仿佛婴儿小嘴的剑孔便有血沫冒出,血已流尽,血沫只是鼓动的血泡。司南誉再问一遍:“你还能开口么?”那人有了反应,瞪着失神的眼,张着口,似竭力挣扎着想发出声音,但,依然是断续的抽喘。司南誉全身发麻,不知如何是好,看样子什么也问不出来。垂死者的右手在动,终于,抬起了半尺,又落下,手中似握了样东西。司南誉直眼望着对方。终于,垂死者进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请……转交……赛……红……线。”嘟地—声,喉头痰塞,断了气,眼没闭,口仍张着。天底下,所有动物的尸体,大概数人最难看。司南誉吞了泡口水,激动得簌簌直抖,“赛红线”?不正是“百悔老人”的传人龙继光的母亲么?这男人是何许人物……心念之中,司南誉俯身从死者手中取下那东西,赫然是三粒鸽卵大的铁弹子,精光滑亮,弹心有孔,用细绳串连着。这是什么东西?凭经验判断,当属—种特制的暗器,死者遗言转交“赛红线”,为什么?死者是什么身分?“百悔老人”请托代查“赛红线”的下落,可惜死者已无法开口,不然当可问出些端倪。司南誉把铁弹置入怀中,准备离开,总舵已遭血洗,连人质也死尽,没有逗留的必要了。但心中疑念未释,百花会弟子身手诡异,死者至少也在四五十人之谱,以“讨债人”个人之力,能赶尽杀绝么?蓦在此刻,—条纤巧人影从令厅的另—边疾掠而出,一起一落,再起,越墙而去,快极,有如浮光掠影。司南誉不由心头一震,想不到还有活人隐藏在暗中。紧接着,又一条人影掠出,同样的快捷,从外形看,是个男人,这一男一女,似是在追逐。毫不迟滞,司南誉也弹身追去。
出了总舵,港叉交错,桥栈纵横,失去了人影,司南誉心念数转之后,只好认定一个方向盲目追去。不久,来到旷野,视线开阔,只见远远两个黑点,距离已缩得很短,前面的将被后面的追上,司南誉精神一振,加速追去。黑点投入一片稀疏的林木中。司南誉追到,远远发现林中人影对立,忙隐住身形,运足目力一看,不由血脉贲张,杀机云涌。这一男—女,不是别人,女的是“百花使者”施小芸,男的穷秀士装束,赫然正是“讨债人”化身之一,想不到这凶残人物杀人之后还没远离。只听“讨债人”阴恻恻地道:“你逃不了的,把东西交出来,区区放你一条生路。”司南誉心中—动,他迫她交什么东西出来?施小芸寒声道:“你,要我交什么出来?”“讨债人”道:“少装佯,区区亲眼见你在秘室中找到了那东西,别妄想侵吞,你们会主知道了会剥你的皮!”施小芸眸光连闪,道:“讨债人,你想得到是做梦!”
“哈哈哈哈,你能保全得了么?”
“至少我可以把它毁掉。”
“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说着,从怀中取出—样东西,是个小方盒。“讨债人”一晃身,闪电般劈出一掌,施小芸鬼魅般换了—个方位,从容地避过这一击。“讨债人”栗声道:“你真的找死?”施小芸把那方盒拿在两掌之间,道:“我只要双掌一搓,这东西便成粉碎!”“讨债人”阴残地道:“你敢这样的活,本身也将成粉碎。”施小芸分毫不让地道:“本使者绝不在乎!”“讨债人”默然,以他的功力,固可以毁掉施小芸,但却阻止不了她毁掉手中的东西,久久,才开口狞声道:“你得了这东西,知道会招来什么后果?”施小芸道:“阁下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