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见到你,我不希望你说你忘记今天的事情了。”苍昴在她洁白如兰的耳边轻声说。
姜葵微微一怔,低声说:“嗯,不会。”
苍昴满意地勾起嘴角,牵着她走入繁华散尽后的巷陌。
姜葵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开始纠结起来。
她真是鬼迷心窍,还这样温顺地任他牵着走。
她比谁都知道他有多冷血,多自私,多残酷;更应该比谁都避他,躲他,厌他。
只因为方才那一刻,她根本不想躲开。
姬府,后园。
林中,一道白色身影在林中翻转,剑法之精妙,身姿之优美,令人惊讶赞叹。
一阵风过,????的落叶声响交织成一曲音韵有致的乐章。
就在这时,一片枯叶悄然飘落,男子突然伸出手中的长剑,让它停搁在剑锋上。
而后,他衣袖一翻,靠内力搅动林间空气,骤起一阵狂风。
剑锋上的枯叶遁入天际,顺着风势,倾天落下片片枯叶。
枝桠如波涛般摇曳摆动,余音缭绕,久久不散。
男子不疾不徐地舞着沉绵的剑法,待到风停止歇,漫天掉落的枯叶在他身侧一丈外形成小小的枯叶堆。
而他自己,却是超然脱尘,不沾片叶。
一式剑法舞完后,姬缨收起长剑,一阵击掌声打破沉默的午后。
姬缨回头,来人正是赵殊。
赵殊走上前,拱了拱手,道:“将军的剑法又精妙了不少。”
姬缨回以淡淡一笑,指了指身旁不远处的青石桌凳,“赵兄请坐。”
赵殊坐定,问道:“怎么不见无宴?”
“阿宴正在配制一味新药,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出药房一步的。”姬缨为他倒了一杯茶,有意无意道:“佳节之夜,赵兄不上街欣赏灯会,跑到我空荡荡的姬府,不知所为何事?”
“这个时候,殊怎么还有心情过节……”赵殊低叹一声,脸上浮现一丝忧容,“前几日边塞告急,西元天朔两国联合,举兵侵犯我西部边境。对于此事,朝中大臣议论纷纷,而将军在这个时候称病,一连几日不上早朝,殊实不知将军心里想些什么,只好特地前来请教。”
姬缨轻轻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边塞已经保持长达五年的安宁,赵兄可知西元和天朔为何敢在这个时候触犯我赤雪国边境?”
赵殊思忖道:“西元自三年前新帝登基,国力不断增强,版图一再扩张,吞并了周围小国十几座城池,可即便如此,西元仍然不具备和我国抗衡的实力,就算是和天朔联合,也无异于以卵击石,殊实在不明白此举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三年前,西元国三皇子元修弑兄弑父,篡位登基,有一个人起了关键作用,那便是现在西元国的国师贺兰晓。”
“贺兰晓?他不是天魔教的左使吗?这种江湖之流怎么会出入庙堂?”
“贺兰晓天资聪颖,少年英雄,喜欢玩弄权术,善于投机钻营,计谋阴险狡诈,下手狠毒无情,身为天魔教的左使,他可以通过很多种渠道获得各国的第一手情报,轻而易举地铲除威胁西元的各种势力,其心机之深,不可估量。所以,现在才会广为流传一句话,得贺兰者得天下。”
“那贺兰晓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心术不正的竖子,我赤雪国有将军这样的人物在,就算有十个贺兰晓又如何?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
“我为将军感到可惜。”赵殊定定凝视姬缨,眼里有一抹不平和愤慨,“赤雪国不乏锦绣人物,尤以将军为先,可惜当今圣上不能用贤才。如今边塞告急,皇上不重用你这忠义贤才是他的损失。”
姬缨目光微微闪烁,复归平静,“皇上怎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只要赤雪国需要,缨随时准备上战场。”
“将军委曲求全多年,仍不弃赤雪国,殊却在这种时候计较个人得失,实在不该。”赵殊的语气,隐含几分懊悔。
从姬缨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泛着青白。
姬缨心中不禁喟叹,这是个真性情的青年,他系出名门,博学多识,更重要的是为人真诚,不卑不亢。他没有田忌身上世家子弟的纨绔恶习,也不像田忌那样有城府玩心机,只要好好栽培,将来定是个大有作为的正直男子。
他不应该把这样的人扯进一场即将到来的浩瀚风波中,可是,他没有办法。
从他决定走这条路开始,他就注定要抛弃一下,包括爱情,友情……
良久,姬缨缓缓握住那只手,凝望着他的眼睛,“仕途凶险,子可有与缨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
一种被人信任的感觉充斥全身,而这份信任恰好是来自他仰慕已久的姬缨,赵殊绷紧的关节蓦然一松,抬起头道:“将军放心,殊惟将军是从!”
姬缨闻言,唇边浮起淡淡的微笑,“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要想,我们只要静观其变便可。”
“将军是要我有耐心?”
姬缨点点头,没错,耐心。
这种东西,他有的是。
他忍了这么多年,不差再忍一段时间。
灯会当晚,苍昴携姜葵回宫,但并未在长宴宫留宿,而是去了荣华宫。
佳节之夜,他丢下云萱离开宫宴,心里微微不安,所以回来后便立刻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