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讥诮地笑笑，道：“皇上，你和我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呢。”

她的声音很清，很冷，好像冬日薄冰下的池水，沁得人心中一凉。

苍昴将眼底那一抹无措掩去，温柔一笑，“朕心里自然是狂喜的，可是朕也担心你，你本来身子就弱，若是孕育子嗣，只怕会更加辛苦。”

云萱笑意不减，眼角颇是有些破碎的珠光，“能为皇上孕育子嗣，再辛苦臣妾都不怕。臣妾唯一怕的是，皇上离臣妾越来越远。”

“萱儿……”苍昴原本如止水的心里好像被丢进了一颗石子，涟漪泛滥。他上前，紧紧拥住她，“朕一直在你身边，不会走开。”

云萱望进他那一双温柔的春泓里，他眉梢淡淡的暖意几乎让她以为――

他本来就是个温暖的人。

只是，她很清醒地知道，这点温情不过是他施舍于她的。

轻撇嘴角，云萱悲哀地收紧冰凉的手指，指尖深深掐进手心里。

即便是施舍，她也绝不放开他。

自尊什么的，她早就在几年前丢得不知所踪。

这一次怀了他子嗣，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她要好好把握住。

次日，苍昴下了早朝，回到紫宸宫。

一走进寝房，便看到宽大的床榻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

他一阵恍然，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把这女子抛下一夜。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眯了眯眼，认真审视起熟睡中的女子。

晨曦的薄光流泻在她晶莹剔透的肌肤上，几乎能看到她细小的绒毛和皮肤下青色的血脉。她的脸颊因为熟睡而变成粉红，看上去无比娇憨可爱――就仿佛是不谙世事的仙子精灵落入凡间，叫人不忍惊醒这片刻安宁。

也罢，就让她享受这短暂的安适吧。

因为在不久之后，她恐怕就无法这样安然入睡，也无法拥有这样无忧的表情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葵缓缓睁开眼皮，苍昴望着她惺忪懵懂的大眼睛，柔柔一笑：“醒了？”

“你……你才回来？”

“抱歉，昨晚有事耽搁了，没能赶回来。”

“没事。”姜葵失落地摇摇头，像是想到更重要的事，仰起脸看他，关切地问：“萱姐姐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苍昴沉默良久，终于缓慢地说：“她怀孕了。”

姜葵当场怔愣，心里被酸涌的东西充盈，她觉得心很疼，呼吸很难，她甚至做不到伪饰地笑着说“恭喜”。

苍昴看着她变幻的神情，微挑眉尖，“爱妃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姜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牵强一笑，道：“哪有，臣妾自然是为萱姐姐感到高兴的，只是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姜葵叫嚷道：“啊喂！你可不许说话不算数！”说罢，屁颠屁颠跑出寝房，独剩苍昴一个人神色不定地留在那里。

星晴，漫天星斗。

姜葵才睡下没多久，便听到窗棂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

一开始，她只当是风吹的，没做理会。然而没过多久，又有相同的声音响起。

姜葵好奇地起身，推开窗子――

只见一抹身影从树上翩然而下，朗朗立在庭院中，一双暗邃的眼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姜葵披衣，像一只蝴蝶蹁跹到庭院中，失笑道：“你堂堂赤雪皇帝，竟然半夜爬树拿石子敲打女子闺房，像个*贼，说出去定会让人大吃一惊的。话说，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便来了。”

“我不是开玩笑！”

“我也是很认真的啊！”

“你……那好，我问你，你来找我做什么，不会只是和我吵嘴这么简单吧！”

苍昴不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提起她，几个起落，轻飘飘带她离开长宴宫。

姜葵闭上眼，听到风从耳际呼啸而过，他的怀抱那样温暖，他的气息令她安心。

霎时间，她想到云天海阔，万里长风。

他带着她就如同飞过千里万里，不萦绕一点尘土，永远和这个高墙深宫脱离，身心俱是。

姜葵缩了缩肩，不自觉地靠紧了他。

苍昴最终在一处宫檐上停下，两人并肩坐在琼楼之上，静静看着夜色里的皇宫。

许久，姜葵歪头看着他，道：“问你一个问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