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如今在皇族,在朝臣,在百姓眼中,她就是这么一个贪图富贵、不顾伦常、没有廉耻的女人……
“我有我的不得已,你又何必特意跑来羞辱于我,夜深了,王爷请回,恕不远送。”
她移步回房,他一个旋身挡住了去路,漆黑的瞳仁中包藏的专注让她极为不安,正色冷声道:“王爷莫非也想步轩止的后尘?”
“莫非皇嫂以为他起兵夺位真是为了你?”他的面容不复*,仿佛瞬间变了张脸,显得极为深沉难测,“他早有不臣之心,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子,都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你只不过是一颗不幸入了棋盘,却无关紧要的棋子而已,而我……一直以来都是个观棋者,局外人,不过……”
“不过怎样?难道如今你要入局了?”葵开始怀疑他是不是酒喝多了神志不清,要不就是成天无事白日梦做多了变得异想天开起来,如今大局已定,他一个异地藩王无兵无权的,还想掀起什么风浪?这不是找死吗?
“你在心里嘲笑我!”他瞪着眼睛,佯怒,忽而又神秘兮兮的笑道:“其实我偷偷养了几万兵马,日日不辍操练了这几年,若战场相对,气势绝对不输赤甲军……”
“是吗?那为何皇城被围之日也不见你派兵来救?”葵压根不信,全当他是酒后胡言了。
他呵呵的傻笑起来,越发显出醉态,葵不欲再与他多言,皱眉道:“你醉了,快些离开这里。”
?王并无一丝要走的意思,折扇一合轻击掌心,“那时并不是我不想来,而是来了也白来。”
觉葵面色不愉,他眉梢一挑道:“你不和我去汉阳也无妨,你说你不得已,可见也不是心甘情愿,看皇上的样子你在左相府也留不了多久,不如今后你我联手里应外合翻了这天下,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你醉的不轻。”葵白他一眼,和一个醉鬼真没什么好说的了,管他是不是酒后吐真言,就算他?王野心再大,也没那个能耐去和那人抗衡,更别说从他手中夺取天下了。
“不醉怎么敢来和你说这些话?”他嗤笑,猝然出手握住了葵的细腕,双目之中漾出炽热的涟漪。
“你……放肆!”他竟敢如此大胆的抓住她的手腕不放,就连一个平辈小王都敢对她这般放肆,难道卸下皇后的光环之后任谁都能来欺负她、轻薄她吗?
?王面色突然骤变,极惊讶又似不信,左手紧抓葵右腕,右手搭上脉搏,略一探查后便放开了她,狭长的丹凤眼透着凝重,半晌不语。
葵退开数步,抚着手腕紧张万分的看着神情不明的?王,他是不是已瞧出她有了身孕?
为了不再增添父亲的烦扰,也为了保险起见,她一直未对任何人言明自己已有身孕,若?王知晓,此事必然瞒不过去……
谁知?王沉默片刻之后,忽而云淡风轻的笑着拱手告辞道,“夜已深,本王就不打扰了,皇嫂早些歇息。”
恭谨的态度仿佛他根本不曾做出方才那些无礼放肆的举动,眨眼间已没了踪影,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翌日清晨,几名府中奴仆被人发现分散在铭心苑四周外席地而睡,叫醒询问之下,几人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所以然来,都说自己夜里睡在房中,不知怎么会睡在这里。
葵听闻此事,心中有数,这几人恐怕都是他安插在左相府的人了,难怪?王昨夜肆无忌惮,原来这些人都已着了他的道儿,只是?王意图不明,难以揣测,让她心下难安。
早间葵突然无缘无故的发起低热来,明知这是忧虑存心,夜夜难以安眠所致,她也不声张,只静躺在床上养着,连着两日都是低热不退,直到第三日才感觉身子清爽许多,不料这日古从文却奉旨而来,看来她这两日的异状一定是传到皇上耳中了。
对她的坐卧起居,一举一动,他倒是关心的很呢!
葵寻思着,目前看来古从文似乎并非真正是皇上的人,因为若不是有他在宫内掩护,更兼替她隐瞒了有孕在身的消息,她也绝不可能顺利出宫,只是此人与皇上之间似乎又另有她所不知晓的牵扯,怕是也不能太过深信……
“皇上怎知我身子不适?”葵故作惊讶的问道。
“葵葵身子不适怎么也不言语?”姜元峥乍闻此事,自然又疼又怒,转目怒斥着一旁手足无措的丫鬟,“水红、茉儿你们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爹,是女儿不让她们说的,再说也只是有些微微的发热,大约是着了些暑气,并不是什么病。”葵温温说道,“既然古太医奉旨而来,那就瞧瞧吧!”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古从文别有深意的望着葵道:“小姐身子确无大碍,臣会如实回禀皇上。”
他言语中可以强调“如实”二字,其中的意味葵自然明白,凄婉一笑,点了点头。
再过些日子,她的身形就将显露,必然隐瞒不住,此时让他知晓也好,但愿他别疑心,她心里清楚,要让这个孩子平安降世,就必须给他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让他认定这是他的骨肉之外,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而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也为了彻底消除他的疑心,她必须小心行事,绝不能有一丝差池。
古从文回宫之后,立即前去面见隆熙帝。
“如何?真病还是假病?”隆熙帝搁下手中朱笔,语气是漫不经心的淡然。
但愿是他多心,她不是借病躲他,到了此时她若还要这样简直就是在考验他的耐心,而他不认为自己还有耐心去与她周旋下去,以她的心思聪敏不该如此不智才是……
古从文岂会听不出淡然语气之下隐藏着的冷冽,竭力稳住心神,回禀道:“回皇上,确实是有些虚热,不过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怎样?”隆熙帝问的急切,总觉得古从文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只是她……有了身孕,看脉象不超过两月,臣以为那是……”他匆匆抬眼看了隆熙帝一眼,留下了话柄。
隆熙帝眼中略露异色,又很快隐去,淡淡问道:“她自己可知晓?”
“臣察言观色,她似是还不知晓,即便身子有所反应,也只当是暑热所致,依照皇上吩咐,臣也并未告知。”见皇上并未对自己起疑,古从文心定下不少,神情也松弛下来。
古从文离开良久,隆熙帝面上才露了一丝喜色。
她真的有孕了!上天竟然如此眷顾于他,若古从文所言属实,那么这个孩子无疑是他的……
原本还想再给她些时间,但如今看来接她入宫已是刻不容缓了!
踌躇片刻,隆熙帝命人另传一名孙姓太医入殿,如此这般吩咐一番,便遣他再去左相府。
两个时辰未到,孙太医满头大汗的进殿回话。
“如何?”隆熙帝表面不露声色,其实内心既充满期待又患得患失,就连他的第一子即将出生时,他也不曾这般心神不宁。
“回皇上,确实已有两月身孕。”孙太医喘了口气道,“臣替小姐诊脉后,正巧碰到丫鬟进药,臣闻着药味不对,便拦下细查,不料竟是女子顺经之药,幸而臣到的及时,否则若迟了片刻小姐服下此药,腹中胎儿必定难保,臣当时不敢多言,只得说小姐内虚不可服用那药……”
隆熙帝越听眉心的结便越深,她是真不知,还是有所察觉才有意为之?若是前者倒情有可原,若是后者……
孙太医在宫中多年,素来懂得察言观色,虽然皇上并未明说,他心里到底猜到了几分,此时见皇上眉头深锁,怒气暗结,自然不敢多言,就在一旁垂手静候。
“你去吧!此事不可张扬。”隆熙帝一摆手,面色已看不出喜怒。
“是。”孙太医擦去颊边滚落的一滴冷汗,躬身退了下去。
“顾德福!”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顾德福闻声紧步进殿,瞧皇上面色不善,便知一定是与如今身在左相府的那位有关了,只是不知皇上连派两名太医前往左相府是为了什么缘故。
“你立即前去左相府,把她给朕带进宫来!”
顾德福面露苦相,“可是皇上,若小姐不愿,奴才又能如何呢?”
那位的烈性子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就连皇上都制不住,他区区一个奴才又如何能令她怪怪和自己回宫呢?僵持中若再有点什么事,他可担不起啊!
“你只管去,她不会不来。”
顾德福答应着去了,心里嘀咕皇上怎能如此肯定,他这一去少不得要多费口舌,结果还不知道怎样呢!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小太监手捧精美瓷盅进殿,说是辰妃娘娘进献的紫苏红枣养胃汤。
“搁着吧!”
隆熙帝已无心思再去看那成堆的周折,瞥了眼案上的瓷盅,揭开盅盖略闻了闻,感觉味道并不甚浓,有一股淡淡的清气,便若有所思的合上了盅盖。
“小姐,皇上又派孙太医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茉儿心直口快,心里有疑问不说出来就觉得憋得慌。
“君心难测,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葵懒懒的倚在软榻上,孙太医走后她就没动过。
她心里清楚,这平淡安逸的日子怕是要结束了,孙太医的到来她并不意外,甚至做了一番巧妙的安排,这一步虽则凶险,很可能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的雷霆震怒,但却不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