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怜轩朗那孩子,自昨日下午就被关入静心室内到现在也没听到放出来的消息。
“轩放也是因为上次皇上责怪他骑术不精这才加紧练习……要我说要怪就怪小马场的那些奴才,养出那样的疯马,难道是要谋害皇子不成!”辰妃依然气愤难消。
“这事皇上可曾派人去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辰妃的话倒是引起了皇后的警觉。
“怎能不查,只是尚未查出什么头绪,我也想不出有谁会如此大胆……”
皇后抚了抚眉心,说道:“我不好开口,稍后你去劝劝皇上,将轩朗放了,那么小的孩子别关出病来。”
辰妃似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姐姐就别白白操心了,轩朗早放出来了!”
皇后放心道:“放出来就好,一会你替我把上次元清大师开过光的小玉佛送去给他压压惊。”
“姐姐好心只怕有人不肯领情呢!说到这个我就有气,王贵人不来求姐姐倒去求竹丝苑那位,也不想想谁才是这后宫之主!”
皇后沉默了片刻,缓缓起身命人更衣。
“姐姐要去哪里?”辰妃见皇后要出门的样子,诧异的扶住皇后瘦弱的手臂。
“竹丝苑。”
“姐姐去竹丝苑做什么?”辰妃难以理解的蹙眉。
“正如你所说,本宫是后宫之主,本宫的孩子险些闯下大祸,难道不该登门表示歉意?”皇后的表情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似是安抚的拍了拍辰妃的手背,“正好有些话我也一直想与皇贵妃说说,你就在我这坐坐,一会轩放醒了,你陪着他说话,我去去就来。”
“醉马草?”隆熙帝仔细看着手中的半截草梗,“你可查清楚了,这确是醉马草?”
“回黄山,这确实是醉马草,牲畜吃的少些只会变得疯癫异常,但若食的多了直接就抽搐死了。不过此草在京城附近极为罕见,多长于河流滩地、湖盆草滩之处。奴才细查过草料房,并未发现醉马草,这半截草梗还是在食料栏的缝隙里找到的,”
顾德福说完也瞧不出皇上在想什么,只得又说:“奴才去查之时,马厩内外已被仔细清扫过,便命人拘了小马场的所有人等,严审之下无人认罪,奴才只好来请示皇上。”
“重刑再审!”
“皇上,那匹马是大皇子惯常骑的,而除了这匹马之外其他马匹并未曾食用过醉马草,所以奴才觉着这次之事并非针对皇贵妃娘娘,而是有人要对大皇子不利。”顾德福说着自己的推测。
隆熙帝笑的好不阴沉,“朕还未老,就有人如此迫不及待了?”
顾德福哪里敢答言,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屏息等着。
隆熙帝挥手命他退下,继续批阅奏折,晚间便在疏庆宫西侧暖阁歇了。
第二日下朝之后,隆熙帝耐不住心里挂怀,还是去了竹丝苑,不料却见到一个与昨日相比已迥然不同的她……
她神情慵懒的倚着软枕,乌丝如墨般柔顺的散在肩头,眉目舒展出一片安然之色。
见着他来,那双如墨点漆般的清澈水眸略一转动,竟透出从未有过的羞意,双唇微动,竟对他绽出令人心醉的笑靥来。
“皇上不生臣妾的气了?”扬起的嘴角,略略挑高的眉,竟显得有些顽皮与得意。
隆熙帝一时看的痴了,茉儿没撑住噗嗤笑出了声,他这才回神,轻咳一声掩饰失态,众人识趣退下。
葵笑容不变,慵懒之中漾着灵动,从前眼中的清冷似是一扫而光。
笑望着他落座在床沿,仰起头对上他深邃中有着探究的眸光,神情平静而坦然。
“听说皇后昨日来过,你们聊了些什么?”隆熙帝一手环住她的肩,一手将她颊边的发丝拨至而后,卷起令人陶醉的淡淡馨香,也让粉色之上更添了一层迷人醉色。
想不出她的他的态度何以会有如此大的转变,而唯一的变数也就是昨日皇后曾来过竹丝苑。
据说两人闭门相谈甚久,此时他对两人到底都聊了些什么开始有了十足的兴趣。
葵极为自然的倚靠着他的肩,只是笑而不语,被追问的急了,便嗔怒道:“我们只是说些女人家的私话,皇上何必非要追根究底。”
见他像是还不肯罢休,又似笑非笑道:“不然皇上去问问皇后,看她告不告诉你!”
隆熙帝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一时内心翻覆,滋味难言,竟有些不切实际之感。
他极想了解是什么让她产生了这般让他欣喜的转变,但显然她没有一丝告知的意思……
“罢了,即是女人家的私话,朕就不问了。”
葵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正要说些别的,就听锦华在外面说道:“皇上,大皇子前来求见娘娘。”
隆熙帝怎肯让人破坏两人独处,何况此时葵又是这般娇柔可人,当即便要说不见。
不料怀中佳人倒先出了声,“让他进来吧!”
白玉般的纤手轻推他一下,含羞带娇的一指旁边座椅道:“皇上还不快去那边做好,被大皇子看到像什么样子!”
隆熙帝只得不甘不愿起身,坐下之后脸色便不大好看。
轩放踏步进来,右臂夹着木板吊在颈上,清秀的小脸还带着擦伤。
他见父皇目光犀利,本就很是心慌的他更是吓的脸色发白,想起临走之时母后说的话才略微定下心神。
他规规矩矩的跪下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给母妃请安。”
“是你母后让你来的?”隆熙帝看他伤的可怜,葵又一再眼神暗示,便也不好立即就赶他走。
“不是,是儿臣深觉对不起母妃,故而前来请罪。”轩放一脸的愧疚之色。
“大皇子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葵招呼他起来,又吩咐下去准备些可口小食。
却见轩放一直跪着不起,“大皇子不必自责,母妃知道不是你的错,并不曾怪你,快起来吧!”这孩子也是无心之失,况且自己也受伤不轻,还想着过来请罪,实属难得。
“轩放,母妃让你起来,还不快起来。”
父皇发话,轩放也就不再坚持,恭恭敬敬的道了谢才起身,站直身子时还趔趄了一下,估计腿上也带着伤。
葵刚要吩咐赐座,就听皇帝开口说道:“难为你有心,今后切记量力而为,此事错不在你,好好回去养伤吧!”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一礼之后转而向葵道:“儿臣先行告退,明日再来探望母妃。”
“不必了,母妃并无大碍,大皇子自己养伤要紧,伤筋动骨可不能掉以轻心。”
“谢母妃关怀。”大皇子略带羞涩的一笑,“儿臣只是断了手又没断了腿,一会还要去看看三皇弟呢!”
“轩朗是代你受过,你是该去看看他,去吧!”隆熙帝凝了他一眼,目光虽不如初时犀利,却也绝称不上温和。
“皇上既然清楚轩朗是代人受过,为何不去看看他,听说他昨夜高烧了一夜,天亮才退了热……”
轻轻叹一声,身为皇子又如何,尊贵的身份只是表象,到头来还不是龙颜大怒之下的牺牲品,还不如生在平常百姓家,即便贫苦些也能享受平常之乐。
“怎么?朕才刚来,就又想赶朕走?”隆熙帝似是问的随意,眼神却冷冽异常。
葵心里一寒,却是笑容不改道:“皇上常说臣妾多心,自己还不是如此,臣妾无法去看轩朗,心里牵挂的很,皇上就不能代臣妾前去看看?再说好歹轩朗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嘴上不说,心里总还是疼他的,其实就算臣妾不开口,皇上也不会关他太久的是不是?”
她真是这么想他的?
不错,他的确并不准备关轩朗太久,可这一点相信没有任何一人看得出来,她如何得知?
何时开始她竟将他看的这般通透?
见皇帝沉默良久,眼神越来越幽深难测,葵猛然意识到自己多言了,他这样的男人又岂容他人揣测内心,但悔之已晚。
“皇上恕罪,是臣妾失言了……”略显落寞的微低下头,轻咬着唇瓣,感觉手心出了一层汗。
带着薄茧的长指托起她的脸来,她不安的抬眼,落入他柔的能化出水来黑眸。
“葵葵,对朕无需如此小心翼翼。”
这不是她的本性,自小备受左相宠爱的她,自然不会缺了女儿家的娇气,偶尔还会耍些无伤大雅的任性脾气。
只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在他面前从不曾表露过真实的自己。
先是避之唯恐不及,后是以死相拒,再到如今的假意温顺,有时想想不免心生无力,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情字,他曾嗤之以鼻,以为不过是文人墨客的刻意渲染,*人心的无用之物,女人于他只是宣泄欲望以及传宗接代的事物,从不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