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葵悄悄自自己的发髻拔下一支朴素但是尖锐的发簪,趁初云没有防备之际,重重地钉入她的天灵盖,这样应该能很快死去,应该不需要忍受太多的痛苦。
初云的脸色苍白,四肢开始麻木,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仿佛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如千百条虫子在撕咬,原来死亡是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恐怖,她好想伸手碰触一下那根致自己于死地的发簪,可是她全身的力气在刹那随着生命流逝。
“清姐姐!”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人死后若是真的有灵魂,她会不会变成厉鬼来报复呢?唇角突然闪现一丝苍白无力的浅笑,身体沉重地往地上倒去……地面好硬好硬,好冷好冷,就在这一个瞬间,她突然后悔,或许自己大声地呼救还会有救,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来不及……都来不及了……
沐葵绝美但是惨白的脸庞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意识也在此时模糊起来,全身的疼痛仿佛都消失,随着缓缓闭上的双眼,她进入了一个永远黑暗永远冰冷的世界之中。
恍惚中是谁握住了自己的手,又是谁将发簪自自己的天灵盖拔出,好似是还可以听到细密的鲜血流动的声音,清姐姐,我真的很想恨你,可是为何我最后的回忆都是你对我的好呢?
沐葵黯然地低垂下眼睑,两个人,已经有两个人死在了她的眼前,两个人都是她亲手杀死的,此刻的她双手染满了鲜血,又与暴君朱澈有何区别呢?她实在是不想再杀人,如果可以,她希望初云是最后一个枉死之人……
但是她的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着她,初云其实只是一个开始,复仇复国本来就是血的代价,早就已经无法回头了,又何苦自欺欺人呢?
“二哥,麻烦你……把初云的尸体丢到井中,离朱殿越远越好!”沐葵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目光飘到了极远的地方,下一个又会是谁?
沐云龙沉重地点头,离朱殿不近但是离这里近的地方只有胭妃的郁秀宫了,他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忧:“若是有人怀疑你该如何?”
沐葵的声音很轻:“放心吧!一个宫女的死不会引起多大的关注的……”这样冷酷无情的话说出口,心中却是在颤抖,她和朱澈越来越像,只是朱澈没有心,她比他多的也只有这一颗心了吧!
目送着沐云龙背着初云的尸体慢慢远去,她沉沉地叹一口气,将目光转移到暗黑的水面,不知从哪里传来阵阵的荷香,清爽怡人,那样的香味飘浮在空气中,逐渐凝结着芬芳的水汽洒落在身上,却是怎么无法驱散心头那浓浓的惆怅。
瞥见地上遗留着的血迹,她咬着牙朝一边的假山撞去,作出是自己受伤的假象。
裙裾拂过水面,她慢慢走入湖中,试图让自己的杂乱的思绪不再那么混乱,带着烈日余温的湖水却是并没有发挥想象中的作用,暖意袭上她的心头,混杂着悲伤肆虐地蔓延,仿佛是永远没有止境那般。
“清姑娘!”远处仿佛传来秦受的焦急的呼喊声,想必是朱澈在找她吧!
她却不想理会任何的事情,在水中缓缓蹲下身子,将自己没入湖水之中,看到岸边灯火摇曳,其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二王兄,是他带着秦受找来了。
“清……姑娘……”岸上的沐云龙没有丝毫的犹豫便跳到湖中,奋力朝着沐葵的方向游来,他的葵本是那么柔弱无助的女子,因为国仇家恨而背负了太多,她是累了,他也累了。他抱住她之后却看到她清丽到了极致的笑容:“二哥,就算杀光所有朱国的人,我也不会再感到伤悲!”
沐云龙一怔,她的声音徘徊在耳际,良久……
朱澈的脸庞没有一丝笑意,冷冷地望着灯下面色似玉般苍白的玉颜,她竟然敢在没有他的允许之下自寻短见?幸而李凌波与秦受发现的即使,才使得成为了虚惊一场。
一边的秦受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惹恼了朱澈,他看出了王上眼中的冷漠背后是焦急,只是他不善于表达罢了,他似乎是习惯了把自己的真性情隐藏在冷漠的背后,不让任何人发觉,其实他的眼睛欺骗不了别人,此时的清姑娘在王上的眼中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女奴。
沐葵的睫毛轻轻一闪,微微颤动这的眼帘突然打开,朱澈薄唇微抿,便望进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眸,曾经的杀气不见了,倔强不见了,恨意也不见了,如今有的是暗沉的神采,好似是悲伤到了绝望。
他心中的不舍无声无息地流淌,关怀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出口的语调冰冷如霜:“怎么?在朕的身边感觉很不甘,所以想要自寻短见么?你可是已经忘记了朕曾经与你说过的话,朕要你活你就一定不能死,朕要你死你就不可能活,明白么?”
沐葵轻声吐出一口气,将视线自他的身上转移开,落到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他想错了,在没有报仇之前,在没有杀死他之前,她又怎么舍得这样就死去。
“你好大的胆子,可有听到朕在和你说话。”朱澈微微一怔,望着她依旧了无生机的脸庞,心头不自觉地纠紧,但是那些温柔的话语在心中酝酿千百遍也无法说出口。
秦受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晰,王上明明很关心清姑娘不是么?为何总要这样冷言冷语,他不禁忍不住插嘴道:“王上,清姑娘现在身体虚弱,白太医吩咐奴才一定要让清姑娘好生休养着。”
朱澈的目光陡然变寒,似冰棱般射向秦受:“你这可是在命令朕不用打扰这个女奴么?”
秦受一惊,颤巍巍地躬身作揖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朱澈冷冷地瞥了恭敬的秦受,终是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秦受再次躬着身子作揖,以一种及其卑微的姿态退了出去,仍旧不忘担忧地看了木葵一眼。
朱澈回首望向沐葵,冷声道:“朕再说一遍,你永远都是朕的女奴,没有朕的允许你就不能死!”
沐葵的唇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依旧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就算眸光毫无生机也掩盖不住原本的清丽,她低声地应着:“你都这样说了,我一个女奴还能怎样?”
她的声音很低很弱,在朱澈听来仿佛是柔软的耳语那般,尽管心中万分不耐,但是看到她苍白的手指之后,终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头上的伤口还疼么?”
沐葵这才发觉自己的头上缠着薄薄的一层纱布,但是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其实这样的疼痛与死亡比起来轻如鸿毛,她的眸光突然黯淡下去,初云满是笑意的脸庞浮现在脑海,她就如花一般的娇艳,还未道季节便已经在她的手中凋零枯萎,其实初云又是何错之有呢?
“不疼……”
“王上……”秦受小心翼翼地在门外说道:“禀王上,胭妃娘娘过来了,说是在郁秀宫附近的井中发现一具尸体……”
该来的终是要来的,本就打算嫁祸到胭妃的身上,既然她自投罗网,那也怪不得任何人。
朱澈有些不满地回秦受道:“这样的小事也要来扰朕的清净么?”
沐葵的脸色微变,原本的苍白微蒙上一层灰色:“王上不问一下死者是何人么?万一是朱殿的人……那么……是不是就重大了呢?”
朱澈警觉地瞥了沐葵一眼,看出了她明显的变化,难道是她知道些什么。
“朕不想见到胭妃!”朱澈并未移动步伐,心中对胭妃的印象已经极淡了,仿佛他的生命中从未有过她,毕竟……有太多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又有几个不是匆匆过客呢?
“可是……”秦受还未说完,外面便传来胭妃颤抖的声音:“王上,臣妾看到井中的尸体是朱殿的宫女初云,所以……”
“什么?是初云?”沐葵装作大吃一惊,随即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径自走到门口,当她的指尖触及到门之时,朱澈快步走到她的身后拥住她柔弱的身躯,低声在她的耳边说道:“不要开门,朕不想见到她!”
沐葵任由他拥着,心底不自觉的涌上一种温暖,如同他扣着自己腰肢的大掌一般的温暖……
朱澈轻嗅着她发间散发出来的清香,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沉醉,百花齐放的春日御花园也比不上此刻她的幽香。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原来这样的香味可以摄人魂魄,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的魂魄因为这样的幽香而迷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