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葵听着“我家的”三个字,脸不自觉地红了,没有听出施澈话中深意。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沐葵精神再度紧张,施澈安慰道:
“别担心,是我约的人来了。”
沐葵愕然,在宫里施澈还能约什么人?正想着,那人越走越近,逐渐露出庐山真面目。沐葵大吃一惊,怎么回事?!竟然有两个施澈!!
“属下赵恩,叩见太子殿下!”赵恩行礼道,连声音也是一模一样。而沐葵还在吃惊当中,她一会看看身旁的施澈,一会看看面前的“施澈”,天啊,该不会是双胞胎吧?
“小沐,这是我的替身。”
“替身?!”
施澈丢了个眼神给赵恩,赵恩会意,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的液体沿着脸廓缓缓倒下,然后用手慢慢撕出一张人皮面具来!面具下,一张清秀的脸,只是还不及施澈三分之一。
传说中的易容术,沐葵终于见识到了,她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赵恩多谢之前姑娘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沐葵又是一惊,今天发生的事都太过震撼,她弱小的心灵有点承受不住。
“父皇怕我有危险,所以给我找了一个替身。”施澈解释道。
“陛下英明,早料得今天,赵恩愿为太子殿下上刀山,下火锅!”
父皇?陛下?沐葵想起,赵佗在位时虽对外称王,但对内已称帝。
“那你找他来是……”
“傻瓜,”施澈再次摸了摸沐葵的脑袋,“有你在,我怎么舍得让自己有事,让你伤心?你只管放心回去就是,这里交给我。”
“可……”沐葵不放心,一方面,刘彘探得施澈和匈奴合谋,另一方面,刘彘认定了施澈就是少主子,这随便一个,都能让刘彘起了杀心。
“放心,不会有事的,毕竟,南越太子的身份摆在那里。”施澈笑,即使有事,也不是他。
沐葵回去后,府里的下人还在忙着把韩府翻新,名贵的花卉业多了很多,朵朵娇艳。看着洋溢在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沐葵想,如果她单方面取消婚约,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吧,而韩嫣也会难堪。唯今之
计,只有把这件事拖着,直至韩嫣能放下。
沐葵不忘把韩菊叫来,主子还是要有一点架子才行,韩菊没有把施澈的事告诉她,她始终耿耿于怀。她正色道:
“小菊,我虽然重用你,但是,我现在还是精卫阁的执首,你不要不把我放在眼里。”
“小菊不敢。”
“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因这句话,韩菊从下午跪到晚上。小竹心痛得直掉眼泪,原想等公子回来求情,没想到宫里来人,说韩嫣今晚不回来了。沐葵心想,可能是和刘彘一起商量怎么对付施澈去了。只是不知道这施澈,是真
是假。
时,当小竹带着饭菜和府里的大夫出现时,韩菊轻叹,姑娘到最后还是心软了,她倒希望能跪上三天三夜。硬不下心来的姑娘,只怕日后会遇上层层磨难。
第二天,韩嫣没有回来。
第三天,粽子传来消息,赵婴齐被软禁了。
第四天,刘彘遇刺,侍卫英勇救驾,当场击毙刺客。揭开面纱一看,那人竟是赵婴齐!朝廷哗然,纷纷骂南越狼子野心,恩将仇报。刘彘念及赵?痛失爱子,又是初犯,为了大局着想,故不予追究,并
下旨赵太子遗体将于七天后运回南越安葬。沐葵跑到梨园,哭了一个下午,眼睛都哭肿了。
第五天,有人进宫偷尸,可惜防卫深严,并未得手,只是留下一记流星镖。
第六天,精卫阁得了命令,几乎全体出动,在全城撒下冥钱,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
第七天,年迈的弓高侯韩颓当入宫,两个时辰后,韩嫣含泪听从了爷爷的吩咐。
第八天,刘彘下旨,侍郎韩嫣年少有为,才思敏捷,破格升为上大夫,并与王恢联姻,待其女儿及笄后完婚。另女子沐葵,聪明伶俐,相貌端庄,深得朕喜爱,现选入宫中,于后年七月初七完婚。
旨意一到,韩府上下惊愕。婚礼还是要搞,只是新娘不是沐葵;沐葵还是要嫁,只是新郎不是韩嫣。沐葵收拾了一下,向众人简单告别后,跟着宫侍进了宫。
雄伟森然的未央宫,像一座巨大的囚笼,那宫门,就如同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来接沐葵的宫侍和侍卫有很多,像是怕她跑了似的,她有点抗拒地挪着步。自那天后到现在,沐葵都没有收到施澈的任何
消息,她开始有点担心。后年七月初七,最后期限,在这之前,她必须逃离这里,逃出未央宫。她不要成为史书上刘彘众多女人的其中一个。
沐葵在金华殿住下,整个宫殿都有侍卫把守,她感觉自己像犯人多过像待嫁的妃子。吃饭的时候,一个宫女伺机塞了一张小纸条给沐葵,沐葵会意。入睡前,沐葵偷偷在月光下打开一看,上面是熟悉的
笔迹:等我,一切有我。
沐葵的心马上变得暖暖的。他没事呢,他一定有了安排。她决定,在施澈到来之前,乖乖待在这里,不轻举妄动,好消除刘彘的戒心。
在金华殿住了半个月后,刘彘终于露面。如手下汇报的一样,沐葵每天这个时候都闲适地坐在前院的树下看书。
“恨我吗?”这是刘彘的第一句话。六年前,七年之约满,刘彘没有放她离开,与此同时,他看到了沐葵甘愿做别人的扫地的丫鬟,才知道她心有所属。六年后,他把沐葵强硬选入宫中,留在他身边,
还杀了施澈,她没有理由不恨他。
“如果,嫣儿不恨你,我也就不恨你。”横刀夺爱,当初还是刘彘亲自赐婚,沐葵叹息,像韩嫣这样的玻璃人儿,不知道躲在哪里哭泣。
“嫣儿……与王恢联姻,是弓高侯的意思,我也只是,成全一个老人家的心愿,这有什么不对吗?”刘彘说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羞愧。
“没有不对,你是皇上,至高无上,即使说是南越王赵?千里迢迢来刺杀你,也没有人敢不相信。”语含暗讽,刘彘恼。
“你还是恨了我,没关系,朕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忘记施澈,爱上朕!”
刘彘拂袖,离去前,他说:
“朕给了时间你选择逃走还是留下,而现在,既然你没有逃走,那么这辈子你都别想着可以离开!”
沐葵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无奈地苦笑。他是从卫子夫那里过来的吧,那阵香味,她不会记错。放下手上的书简,沐葵有点烦闷地假寐。
书简的第一块竹片上,写着《山海经》。这是先秦时首屈一指的地理书籍,要想逃离后不被刘彘的耳目发现,还得从里面下功夫。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精卫阁会听谁的话。
此后,刘彘只要一下朝就会到沐葵那,沐葵明明已经吃过饭,却还是要陪刘彘吃多一顿,久而久之,在刘彘到来之前,沐葵都要饿着肚子。卫子夫也是常客,只是沐葵常常把她晾在一边,自个儿和卫长
公主疯玩。陈皇后也派人来请过沐葵几次,沐葵都不予理睬,她可不想和陈阿娇玩争风吃醋的游戏。
令沐葵惊讶的是,连姬先生也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姬先生老了不少。他神情严肃地说,施澈已死,但是灾星依旧高悬,而将星的光芒越发黯淡。
沐葵一惊,她怎么忘了还有一个占卜高人!姬先生又说,陛下不听老夫劝言,终究还是要纳你为妃,罢了罢了,望你好自为之,不要美人误国。他没有再说过方寸的事,沐葵也没有再开口。临走前,姬
先生还奇怪地张望,似乎在找着什么。
精卫阁的五个处长也获得特批,秘密进宫述职。而韩嫣,始终都没有出现过。
春去秋来,日子眨眼过,沐葵竟在金华殿一住便是两年。刘彘每天都坚持和沐葵一起用膳,顺便说点朝廷中事,让沐葵给点意见。而沐葵熟知汉史,稍加提点,就能让刘彘茅塞顿开,欣喜若狂。特别是
,刘彘终于抛开包袱,正式采纳董仲舒的独尊儒术的建议,又下诏举荐贤良,主父偃就是在这次举贤中抵达长安城,直接上书给刘彘,当天就被召见,刘彘赏识他的才华,封他为郎中。
沐葵知道后,大力推荐主父偃,说他肯定是个人才。刘彘于是又封他为谒者,随后封为中郎,最后破格升为中大夫,一年之内连升四次。
朝廷不断注入新鲜血液,历史名人都在沐葵或多或少的帮助下,登上高位。沐葵想起很多年前,她在承平殿里扮作王母娘娘许给刘彘的奖赏,现在都铺好了路,只差时间来实现。她可以做的都做了,仁至义尽。算了算,现在是四月份,离七月初七,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是时候离开了。
只是,当沐葵天真地幻想着和施澈在中原某一个角落甚至在南越过着幸福的二人世界时,却发生了一件让沐葵日后每每想起,都饱受锥心之痛的事,让她夜夜不得安眠。
四月中旬,春暖花开,长安城还沉浸在春回大地的喜悦中,与此相反,大汉边境却屡遭匈奴的骚扰。而在此前,匈奴才刚刚娶走一位翁主,并且许诺不再侵犯汉朝,现在却反口复舌,背信弃义。刘彘大怒,召集群臣商量对策。
大臣分为两派。一派以王恢为首,主战。他首先说出雁门郡马邑县的豪强聂壹的建议――匈奴刚刚与我朝和亲,对我朝缺乏防备,如果能诱使匈奴深入侵掳,以伏兵袭击,可以大获全胜。而王恢也提出
了自己的意见,认为匈奴之所以屡屡骚扰不止,违背约定,正是因为没有坚决抗击的缘故,大汉现已强盛,足以一战!
另一派以韩安国为首,力主和亲。一时之间,双方争执不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惜,王恢的话正合刘彘多年来的心意,于是最后,刘彘采纳了王恢的建议,准备设计伏击匈奴。
下朝后,刘彘兴奋地把开战的决定告诉沐葵,沐葵心里一咯噔,看着刘彘满怀壮志的样子,不忍心打击他――这场战争,注定失败。
“葵儿,这些年来,安插在边境的精卫训练得怎样了?”
“很好,如果需要,可以随时上战场。”即使不能改变历史,沐葵也希望能稍微帮一下刘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