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向我赔罪?承认自己的错误?”刘铭瞥了一眼刘恪:“父皇以为恪儿会一直坚持下去!”
刘恪道:“母亲常提醒孩儿――为人要谨言慎行,恪儿今日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刘铭瞥了刘恪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叹口气道:“朕虽贵为天子,但有时却不能坚持自己的意见。朕也有苦衷啊!”
刘恪疑惑地望着自己的父皇。
刘铭站了起来:“高句丽那边有了战事,你愿不愿意和父皇一起征战沙场?”
听了这话,刘恪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大声道:“父皇,刘恪愿为神圣的大唐征战沙场――即使以身殉国也在所不惜!”
刘铭面露满意之色冲刘恪点了点头,接着说出了一句话,这句话声音如此低沉以至于稍不留意就会一晃而过,但媚娘还是听到了……
“恪儿,如果此次凯旋……”媚娘看到刘铭朝刘恪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你明白了父皇的一片心意吗?”
刘恪听到刘铭的话,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叫了一声:“父皇……”那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刘铭又拍了拍刘恪的肩,道:“恪儿可否记得十五年前那个月圆之夜?”
“孩儿记得。父皇将孩儿抱在膝上,说:恪儿,父亲曾愧对你的母亲,那么今生就要用加倍的挚爱来偿还!你是刘铭的儿子,我绝不能让你和那些隋杨子孙一样沦落受苦遭杀戮!我一定要把你培育成大唐最完美的男人,爱你一生一世!”
刘铭笑道:“真的是一字不差!是不是父皇和恪儿相处的时间竟如此短暂,使你会记住这么久远的往事?还是恪儿的记忆力超凡?哦!恪儿的聪颖辩悟倒是常常大大超出父皇想像!”他“呵呵”笑了起来:“看到你,父皇总是以为又回到了多年前,看到了自己少年时期的模样!”刘铭拉住刘恪的手盯住他的眼睛,语句低沉道:“恪儿,你明白了父皇的一番苦心吗?”
刘恪哽咽道:“孩儿明白。”
刘铭道:“刘恪!你是大唐最优秀的子民,就应该懂得自己现在肩负的重任!起来!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上只能流血不能流泪!”
宴饮结束,长孙皇后感到自己身体里的气力仿佛一点一点将被抽尽……她挣扎了一下,却没能够站起来,就平静地坐在那儿等着众人散去。
细心的徐惠看到皇后异常的脸色,吃惊道:“姐姐脸色怎的这么差?”
长孙皇后见众人尽已离开,就对徐惠无力地摆摆手,低低道:“惠儿扶我起来……”
徐惠见一向坚强的皇后神色十分颓唐,慌忙过来扶她站起来,想起往日皇后对自己的千般恩惠,徐惠心中无限凄楚,垂泪道:“姐姐身子不好,为何要强坐着?惠儿现在就去告知皇上!”
长孙皇后拦住徐惠,道:“人有一生总会有一死,本宫是早已看得开了。自从当上秦王妃,无忧的心里就一刻也未曾安宁,现在正值大唐兴盛,朝野内外安定繁荣,无忧去了也总算是对刘唐列祖列宗有个交代。唉!陛下与我相敬如宾,我们姊妹又相处和睦,这么好的福分无忧竟无福享受……”
徐惠已经泣不成声。
长孙无忧对徐惠笑道:“惠儿,姐姐就要解脱了,而陛下――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她说着叹了口气,自语道:“太累了,也许无忧真的要到另一个地方歇息一下了!只是不知二郎他如何承受得了?”
立政殿沉浸在一片忧伤的沉闷氛围里。
看到与自己相伴二十多年的结发妻子已经沉入弥留之际,刘铭――这个戎马一生的一代天骄也禁不住眼含热泪。
“二郎――”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低低地叫他。
刘铭坐到妻子床沿上,眼睛一刻不眨地盯住自己的结发之妻。
她还不到四十岁呢,可曾经溜若乌云的黑发已经夹杂了些许银丝,而过度的操劳已经抽尽了她丰润脸庞的红晕,她的眼睛也早已不是少女时期的清可见底,而曾经如红榴般绽放的红唇已经变得苍白干涩……是什么时候她已变得这样?刘铭苦苦追索却不得而知,因为……虽结伴二十年,他与她朝夕相处的时光却太短暂!唉!他叹了口气。这个贤德的女人就要离开自己了吗?他不可想象!但他又一次次被拉回了现实中!
这就是命吗?那什么又是缘?
“二郎,臣妾有话对你说……”长孙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面上涨得通红。
刘铭连忙扶她半坐起来,给她轻轻捶了捶背,还要去端桌案上的水时,却被她拦住了:“这就留给宫女们干吧,我要你陪我说说话。”
刘铭怜惜地对长孙皇后道:“这辈子朕欠你的太多,就让朕补偿一下,也算是减轻一些心中的愧意。”他用手帕给长孙皇后轻轻拭了一下头上的冷汗,喂她喝了一口水,道:“朕今日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唉!”皇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刘铭问:“怎么?哪里不舒服?”
长孙皇后久久地望着自己深爱的夫君,用手拂了一下他额头湿漉漉的头发,微笑道:“二郎,我记得你不是这么脆弱的啊?”
刘铭眼角有一滴湿湿的东西就要滑落下来,他强忍住别过头去。
“二郎,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季的傍晚吗?美人蕉像一盏盏火炬一树一树炽烈地燃烧着,而那花儿又朵朵妩媚柔软,又好似慵懒春睡的美人,美人蕉后是一对新婚的夫妇在欢声说笑……”
“我怎能忘记?就是在那天晚上我们有了承乾……”说到承乾,刘铭禁不住要叹气,但看了看病重的妻,硬是把叹息留在了自己心里。
长孙皇后轻声道:“承乾的事臣妾已知道了。”
刘铭惊异地抬头看着此刻熟悉又陌生的妻,有个疑问埋在心头,他不敢肯定是不是承乾使得她病情加重。
“妾身愧对你和承乾啊!”说着,长孙皇后眼中淌出泪来:“臣妾也想将一个忠孝聪慧的太子奉给大唐,但给予的希望太大管教过于严格,使得承乾变得阳奉阴违,臣妾又没有好好督导询问,现在竟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知道皇上的心里在想什么,自古以来就是长者为大,废黜太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假如太子不能胜任,那么皇上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