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彘携了沐葵的手来到无人处,这才低低道:“舅舅一直逼着我学习治国之道,哪里还有闲情玩耍?今日要不是父皇要召见,我还是出不得东宫来。”说到这里,他又疑惑地问沐葵:“你可知道父皇今日召见我有何事?”
沐葵笑道:“媚娘又怎能知道?不过看他今日神色还不错,大约不是坏事。”
刘彘望着沐葵的笑颜出了一会儿神,忽然眼中冒出灼灼的光来,一把把她拉到近前,道:“既然父皇今日心情不错,我就去求他将你赐予我成亲……”
沐葵吃了一惊――这个计划虽在自己心中设想了无数遍,但事到如今她又有点感到有种极其荒谬的感觉!为何荒谬?她一时里又回答不上来。
正当沐葵正沉思间,忽感到脸上一热,慌忙抬头看时,却见刘彘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姐姐,等着我。”他这样说着,复又将沐葵的手用力握了一握,转身离开。
沐葵望着刘彘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
幸福是如此突如其来地降临,但又是如此令自己有点手足无措!在这一刻,沐葵鼻子酸酸的,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她下定决心,无论刘彘的请求是否会得到刘铭的允许,她从今以后都将要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无论是报答他对自己的一腔真情,还是为了自己那个越来越明晰的“皇后”之梦。
刘彘见过礼后,迟疑地望着正坐在桌案后看书的父皇,一面揣度着他宣自己来是为何事,一面思量着该如何向他提出讨媚娘为妻一事。
御书房出现了一种非比寻常的寂静。
就在刘彘定了定神要向父皇开口时,却发现刘铭抬起了头似乎就要说话,他就悄悄地闭了嘴,寻找着再次提出请求的机会。
“雉奴,最近听太尉说你在学业上很用功,每日都要研习到深夜,父皇心中甚为欣慰,但父皇还是望你在用功之余也要多多注意自己身体,毕竟一个完美的君王也需要有一个坚强的体魄。”
“儿臣谨尊父皇教悔。”刘彘一紧张,就说出了这句话。
刘铭笑了:“雉奴,你今年已经十六了吧?”
听了此话,刘彘认为这是提出成亲的绝好机会,就连忙高兴地道:“父皇记得没错,孩儿已经十六了。”嘴里说着,心里却在思量着如何往娶亲上转话题。
刘铭道:“若不是你舅父前几日向朕提及你的亲事,父皇差点忘了,雉奴已经这么大了。”
“亲事?”刘彘心中忽然有一种极为恐慌的感觉。
刘铭脸上露出微笑来:“并州王氏是当世名门望族,府上三小姐王语诺不仅生得花容月貌,而且还聪颖娴淑,前几日她的父亲王刺史托你舅父向朕提亲,朕觉得不错,就答应了他。不日就让你们完婚吧。”
啊?
听了这话,刘彘忽然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他迟疑地问:“父皇可是说要将那个王小姐赐予儿臣成亲?”
刘铭见刘彘神态有异,还以为他太年少,乍一听了这件事心里有点害羞,就微笑道:“雉奴,你母亲早亡,父皇又整日忙于政务,与你少有团聚,不过你成亲后……”
“父皇,儿臣不要成亲!”刘彘终于明白了过来,大声叫道。
“什么?”刘铭收敛起了笑容,疑惑地望着面前这个一向温文尔雅从不大声说话的儿子:“你说什么?你不愿成亲?”
刘彘话到嘴边,却又艰难地变了味:“东汉陈蕃曾说过:‘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三国时赵云又说: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儿臣功不成名不就,此时怎有闲情逸致谈婚论嫁?”
“在父皇眼里,雉奴一向是为‘仁孝’而为天下道,今日才发现雉奴真的长大了!”刘铭笑道:“什么‘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你是朕和文德顺圣皇后的儿子,生来就是要当皇帝的!朕已决定――不久就择个良辰吉日让你和王家小姐完婚。”
刘彘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告别了父皇,他斥退了左右,一个人又来到了御花园那片世外天堂。
刘彘脱去了那件象征太子身份的紫色袍服,将它挂在树枝上,远远地看着,忽而发出了一声极为怪异的笑声,这笑声是如此激烈,以至于他感到眼角有热泪滚下。他一边笑,一边指着那太子朝服说道:“刘彘!你生在帝王之家,现在又贵为普天之下最为强盛的帝国大唐的皇子!你是未来的大唐帝国的君王!
这是普天之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这又是诸位王兄在刀光剑影下都不可得的荣耀,可你刘彘却因为有一个好舅舅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但是你为什么又不高兴呢?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不!假若给刘彘一个新的选择,我宁愿不做这个太子,也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他一面垂下头又自语道:“可是,有用吗?”
沐葵看到刘彘的时候,只见他步伐蹒跚朝自己跌了过来!这个一向文雅清秀甚至在自己面前偶尔会露出一丝羞涩的少年竟极度失态了!
一股极为熟悉的龙涎香淡淡而来,沐葵伸手扶住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少年,鼻息里却被刺激得酸酸的。那个少年一把搂住了沐葵的肩,那力度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指甲都掐进了她的肉里,沐葵痛的眼泪都要落下来,却又强忍住不敢叫出声来,只是微微笑道:“殿下,你醉了。”
刘彘一向清澈的眼睛忽然闪烁出灼灼的火花来,他冲左右喝道:“都滚开!都马上给本王消失!”
众宫女皆惊若寒蝉,四散而去。
“都道是人生有四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今日是本王的洞房花烛之夜,我要高兴……”刘彘含混地说着,一面迈开步子朝御花园走去。
习习的凉风刮在脸上,竟然有点疼,沐葵忽然对眼前这个一向熟识如指掌般的少年产生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情愫。
那是什么?
哦!两年前那个白衣少年因父皇忽视了自己而躲在小屋里喝闷酒!想至此处,沐葵的心疼得厉害!
而今自己竟然对刘彘也产生了这种情感,难道说自己竟至是……爱上了他么?还是……这本身也并不是爱,只是将他视作了自己的亲人般疼着?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世上是除了那个男人再也不会有谁会让自己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