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她又自语道:“不相信又能怎样?我已经把自己后半生的赌注都押在他身上了。”
待明空走到山下,忽见一灰影一闪就不见了,看那背影竟好似静萱。
才上了台阶,明空老远就见山门外黑压压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宜尘师太。
“明空,贫尼让你洗的衣服哪里去了?”宜尘面上含了一丝冷笑。
哎呀,不好!
明空忙上前一步道:“师傅,弟子在河边洗衣不慎滑入河中……静萱师兄可以作证。”
“这么巧?这么大的河岸居然会让你跌到河中!”宜尘冷笑道。
“不是跌到河里,是跌到男人怀里吧?”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
明空抬头望去,见说话的竟是静萱。
宜尘徐徐道:“明空,你可知今日犯了何戒条?”
明空咬住了嘴唇不说话。
明空伏在床榻上,在红烛的照耀下,她曾经如玉般光滑的脊背上遍布了血淋淋的伤疤。
宜尘用手在明空背上抚了一下,徐徐问道:“你疼不疼?”
明空咬了牙,低低道:“弟子不疼。”
宜尘道:“你疼得浑身发抖,却硬要说不疼。”
明空没有做声。
宜尘对静萱道:“还不帮你师弟伤口消了毒?”
静萱朝明空走过来,将一包白花花的粉末朝她赤裸的脊背上撒去……
顿时,明空的背上就如同有千万根钢针穿过,她禁不住大叫了一声,将身子蜷曲了起来,两行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空旷的房间里传来宜尘冷漠的声音:“明空,假使你感到了身上的痛,并把它永远记在了心间,从此后洗心革面皈依佛祖,那么今日身体上的伤痛将会给你带来精神上无法超越的快感!哦弥陀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众人离去,小屋里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哼哼!洗心革面!回头是岸!我不服命!我不认输!我要抗争!
烛焰下,明空黑色的眼睛闪烁着灼灼的光芒,由于极度的疼痛,使得她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可怖。
转眼间又三个月过去了,已经到了该春暖花开的季节了,但不知为何这个冬季却分外漫长,今日竟又下起了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遥远的天际无穷无尽地飘落,这洁白的生灵瞬间就覆盖了整个天地……枯树上残存的的树叶在微风中荡了几荡,随即就翻飞着从空中摇曳而下,似乎还在哀叹着残雪的寂寥和生命的无奈;遥在天空的一只孤雁在空中徘徊,似乎也抵御不了即将到来的寒冬的摧残。
山顶上,皑皑白雪中矗立着一座庞大的建筑物,在这座可以禁锢了一切生命气息的灰色建筑物上残存了厚厚的积雪,高高的匾额上依稀写着一排三个字“感业寺”。
也许是为了证明在这寂寥的荒地中生命的存在,只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而来,随着这脚步声渐渐逼近,只见从山脚下渐渐冒出一个灰色的影子来。
原来这是一个年轻的僧尼。
小尼姑在担子的重压下腰身微微摆动,那件罩在身上宽大的灰色袍服中隐约显露出她窈窕俊秀的身姿。她的脸在白雪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白――有一种寂寥的苍凉,俊俏的眼却留露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不屈的倔强和淡淡的哀伤。只见那僧尼微微喘息着,紧咬嘴唇,似乎是在强烈抑制着自己即将冲口而出的粗粗的叹息。
“再有几个台阶就可以靠近感业寺的大门了!”僧尼擦了一下额上的汗珠,明媚的大眼透出喜悦的光来。她决定歇息一下再往上攀,就把担子放到地上,坐在了被积雪埋没了一半的台阶上喘息了起来。
可不是吗?从山脚到山顶――再背负着这么重的两桶水,即使在晴天里行走都十分困难,又何况是在这么恶劣的天气呢!但师傅的话可以违背吗?想起来感业寺受到的种种虐待她就不寒而栗!
这个小尼姑就是感业寺的僧尼明空。
因为了那次“艳遇”,她现在已经不再洗衣,被改作挑水了。
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奇怪的声响,在飘渺的雪花中,明空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美丽高贵的脸来。
啊!那是杨妃啊!
明空忽然想到昨晚竟然梦到杨妃了――她是来向自己道别。
当杨妃看到明空时,叹息了一声用怜爱的目光望着她,说道:“可怜的孩子……”
“不!”她的眼中泛出咄咄的光华,立刻反驳道。因为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可怜”这个词。
她宁愿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哭泣,也不愿被世人用这么悲悯的语气来形容自己!
杨妃道:“媚娘,我就要离开这个凡世去和铭相聚了,临别时来看看你,并想送你几句话。”
“啊?你要到哪里去?”
杨妃没有回答,继续说:“一个女人,就像是长在河边的一棵嫩柳,看起来似乎弱不禁风,但数千年的风沙也不曾把她击垮,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