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几句话末,荣沪听得身子发软,单膝跪于地上,泪目依稀,仿佛能看见有个女人在生命的尽头静静坐在石碑前拿着剑带着疑惑不解刻下这些话。
“我欠她的。”他低语,声音嘶哑。
“还有一句话。”秦沚端着已经稍微冷去的茶壶,对嘴喝了数口,里面的茶叶被泡的松软,入口也就一并吞了下去。
荣沪失神哽咽道:“什么话?”
秦沚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她说她已经不恨你了。”
他说完就坐下在荣沪身侧,把茶壶递给荣沪,荣沪并未伸手去接,掩面大笑数声,而后便是嚎啕大哭。
秦沚叹息一声,兀自将茶壶收回,把里面剩下的茶水倒在石碑面前,看着茶水混着泪水缓缓渗入泥土之中。
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安慰荣沪的话,自己做的孽,到头来这份痛楚他人无法分担,许多人许多事非要最后剩下一片荒芜时,才幡然醒悟。
直至后来星辰燎燎璀璨,明月高照,荣沪在石碑前跪立许久,哭哑喉咙,失了魂儿,像一根野草,风里活生生吹出了缠绵的意味,散在庄园门缝间。
“人生不过百年,你如今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虽然错过了这些,但别忘记她对你的好,死了便是一片虚无,趁还活着,酸甜苦辣索性一并记下,这些东西也就活着才有,且行且珍惜。”
秦沚如今不过十八的青年,这番话说出来却像个老人,听在荣沪的耳里,他微微回过神,喃喃道:“是得记下,不能忘……这些都是她留给我的。”
他此时像个幼稚痴儿般,秦沚觉得时候晚了,便把他拉起了,一同进了庄园的大门,一边走一边说道:“别想女人了,跟我说说道门的事儿……”
荣沪闻言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抬起衣袖擦干泪,带着一些鼻音瓮声道:“道门人宗与赵高的罗网,阴阳家均有染指,其中有一名道人身份神秘,流沙查不到,据白亦非带回来的消息,他似乎有两个身份。”
“那人在道门叫徐福,在阴阳家叫云中君。”
秦沚眉头一皱,心中细细品味着徐福这个名字,没有插嘴。
荣沪仔细思考着前两日发生的事,继续讲道:“道门人宗的长老木虚子在前些日子和徐福发生过争执,而后不欢而散,我去杀木虚子时被道门的众多接应弟子击退,徐福则似乎被罗网盯上了,在齐楚交界处被一股极强的精锐力量劫杀,徐福不知所踪。”
秦沚低头看着脚下的砂石,开口道:“徐福这人水深得很,他既然敢走荒原那条路,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罗网的刺客想搞他多半是无用功。”
荣沪心头一动,斜眼看着秦沚,低声问道:“先生认识徐福?”
秦沚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自家小院,有个黑影在院子里打理花草,淡淡说道:
“要碰徐福得多花些心思,倘若单论个人城府,徐福比翡翠虎还要危险许多。”
这人有忽悠嬴政的能力,无论过程怎地取巧,天下间有这个胆子和手段的人寥寥无几。
荣沪会意,二人走到了秦沚的院门口,他便对着秦沚一拱手,落索离去,背影佝偻着。
轻推开门,秦沚进了院子里拉着楚香兰的手往屋里走。
“手上有泥巴。”她稍微挣扎了下,柔声道。
秦沚回头,无所谓笑道:“洗洗就行了,明天再弄不迟,今夜早些休息了。”
楚香兰闻言也不反驳,进了屋子用木盆洗了洗两人的手,又去烧了些热水,留作泡茶喝。
热水一荡开,满屋子的清香就散开来,一直飘到院子中,二人坐在屋内碎碎闲聊,再晚一些,屋内烛火才终于熄去。
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