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是一个弦师,负责在戏团拉弦的,一张弦弓在手,能拉出千回百转的韵味出来,可以说是程派乐师中的顶梁柱的存在。
阚清止住了脚步,身影未动,只是侧过头来,疑惑的看向身后。
“老夫,刚才思考良久,班主逝世,我等也很悲痛,不如,老夫也就此告退吧。”弦师冲着师娘躬身行礼,但却看也未看程和光一眼,就站在了阚清的身后。
“你要随我一起走?”阚清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我什么都没有?”
弦师笑笑:“当时老班主也什么都没有。”
阚清又道:“我也没有钱。”
弦师反问一句:“你会唱嘛?”
阚清点头,弦师拍了拍手里的弦弓,笑道:“那就够了。”
二人相视一笑,随后,又陆陆续续站出来几人,皆是请辞的,坐在左首位的程和光此刻表情阴鸷,双唇紧抿,一旁的师娘,有些担忧的拉了拉程和光的衣袖,却被程和光猛地挣脱开,师娘吓了一跳,惊道:“和光,你……”
程和光站起身,瞳孔中折射出一抹恶毒的神色:“阚清,你这是当着师傅的面,挖老戏班的墙角。”
阚清闻言,惊愕的指着自己反问道:“是我?”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后竟然已经站了整个戏班三分之一的人,饶是剩下的那些人,也有些挣扎的神色,似是举棋不定。
阚清哈哈一笑,一抬手,袖子滑下,露出里面结实的手臂,他指着上面的戒疤说道:“是我嘛?还是你?”
程和光看着阚清手臂上的戒疤,默不作声,因为,这是被逐出师门的意思,每一个师门弟子,都有一个刺青在手臂,而如果做师傅的,要将徒弟逐出师门,就会用火钳毁掉他手臂上的戒疤,之后,无论他去哪,他手臂上的戒疤,都会提醒别人,他是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
至于因为什么,别人不会考虑了,这样的耻辱,他们不会想要接纳的。
这也是为什么,七日之前,见到阚清的程和光,会惊讶地说出:“没想到你也会来”的意思了。
是的,阚清早已经被师傅逐出师门了,就连赐的姓也被一同收回,从此以后阚清只能是阚清,而不是程阚清。
“你口口声声说没有贪图过师傅的一切,可是你现在看看,人心为什么不在你那里?”阚清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在尚未起身的一个女人身上打转,忽然道:“师妹,和我一起走吧。”
人群中的师妹,心头微微一乱,急忙抬手用手绢遮住了自己的脸,没有吭声,反倒是一旁的师娘,突然提高了嗓门:“阚清,你要走便走,师娘依你便是,但是,你师妹,是你师傅唯一的女儿了,你得让师娘老了,有人送终吧?”
程和光和阚清的师妹,也是程羡云的独女,程蝶衣,此刻正一脸难为情的站在人群中,面色绯红,没有言语。
“师娘,您也不肯相信徒弟嘛?”阚清微微扬起头,只觉得眼泪在眼眶中微微打转,随后他猛地低下头,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程和光众人道:“程派青衣,你我皆为正统,今后,但有任何竞争,咱们师兄弟手底下见真章,谁若是败了,自己封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