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不可思议，多年以后，当老郭自己再回想起来，也觉得当时蠢得厉害。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家里能盖的被子全都铺在炕上依旧很冷，老郭将我抱在怀里用体温温暖我的画面。

到了今天，她经常会说，哪个额时候委屈我了，不该让我小小的年纪就受冻挨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这样软的性子，很多时候都在任人揉捏。

其实更委屈的，是她自己吧……

“一天天就知道装病，这回还学着装残废了。”

老李开口骂得起劲儿，“大早晨起来连口热乎饭都没有，我养着你有什么用。”

“妨人败家的东西，自从你进这个家门儿就没一处顺当过，真是个扫把星。”

不知道是不是着凉受冻的缘故，老郭突然腿疼，开始隐隐约约的没有在意，后来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就疼到走路都费劲了。

老李说这话的时候，老郭正在地上爬着做早饭，因为行动迟缓，需要的时间自然也就久了些。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

老郭连忙说着，明显开始愧疚了，“再等一小会儿。”

“今儿晚点儿出去。”

“你少管我。”

老李踹门出去，周身都带着浓浓的火气。

那个时候老李总是约着几个所谓的哥们儿打牌，天天不迟到，甚至有时候还要加班到半夜。

哇……

我对各种动静很敏感，总会在这个时候哭出来。

老郭又用尽各种肢体动作爬到床上抱起来哄我，外边儿灶上火还烧着，急急的把我哄得哭闹的动静小了些，便又忙着去厨房看。

即便是这样的身体状况，老郭还每天洗衣做饭料理家里的菜园，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撑下来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去医院。

“有病就回娘家治去，别在这儿拖累我儿子。”

奶奶总是会突然出现，然后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真是倒霉，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娇里娇气的小姐，赶紧滚啊，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老郭那天哭了……

她说，小时候的我一到姥姥家就很爱哭，除了睡觉的时候能消停点儿，几乎是一刻都不休息。

所以她望着收拾好的行李犹豫了，去了，孩子一直哭看着心疼不说……娘家，结了婚再回去长住总是不好的。

那些零零散散又有点儿破旧的衣服还是被放了回去，自那天之后，老郭越发内敛，即便有什么情绪也不说不表现，只是每天按部就班的做着那些事儿，和自己较着劲。

只是，每天的生活里，多了两个环节——泡脚和祈祷。

她和老李提过，想去医院看看，自己受些疼倒是没什么，总不能真的就此瘫了让女儿受委屈吧。

老李拒绝，“我没空。”

“我没钱。”

于是，老郭像疯了一样用很烫的水泡脚，大夏天的翻出了电热毯和大棉被，也会望着窗外的景色暗暗祈祷，“如果我瘫了，我女儿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奇迹，约摸一个半月的功夫，老郭就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