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名叫阿旭的大汉举着海碗喝下一大口,而后擦了擦脸,冲着前头也不知是对着谁说。
“阿三这小子从前也是个没事儿就跟着一群混小子去城外头,抓野耗子套野山羊的,哪是现在这不要脸不要皮的样子。”说着,阿旭叹了口气,又给自己的酒碗满上,摇了摇头,一饮而尽。
而这圈桌边坐着的另几个治安卫的大汉听到这话也颇有些感慨,其中便有一人道:“要不是他那个老母病倒了,他也不至于到如今这地步。”
这人这话才一说完,旁上又有一治安卫听着不是很赞同的样子,张了张口,没忍住打了个酒嗝,而后道:“他要是在他老母还好着的时候学那么一点点本事,哪用得着在他老母倒了后去做偷啊。这能怪他老母么!”
而原先说了话的治安卫听人驳他,虽说的是有那么些道理,可现如今喝上了头,又怎能由着人驳他的话。是以这治安卫也不管自己说的是什么,张口就来,“嘿,要不是他老母站着的时候贯会宠着那小子,能让他十五六了还只会扎耗子套山羊么。”
而另一治安卫被驳得也不乐意了,回击道:“你这混账东西,尽说些混账话。阿三那小混账的老子去得早,他老母一人把他拉扯这么大已是过得去了,那小混账十五好几的人了,不知道自己找事儿嘿。”
“好你个胡老柴,你今天就非得跟老子抬杠是吧。”
“黑皮狗你可得记得,是你先非不说人话的。”
“好么,有种把这坛子干了!”
“干就干,害怕你不成,就你那胡桃大点儿的小陶盘,还真有脸和俺老胡说这个。”
……
就这般,东陵清流本还听着前头那二人谈论那少年阿三的事,可这听着听着,那话就不大对劲了,一转眼有见那二人重重地怼了对方一拳,而后各自抡起一坛子酒,掀了那酒封就对吹了起来。
此举进行得莫名又突然,叫一向自诩见识不浅的东陵清流也微微看傻了眼,叫那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几句话带得不知自己来这处是干什么来的。
好在东陵清流边上还坐着个早已喝上了头,整个人都还停留在自己方才说过话后的阿旭,便听这大汉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有些恍惚道:“阿三这小子,惨啊。”
东陵清流见着,便将自己碗里头的酒倒到了阿旭那快要见底的酒碗里头,一面问着,“阿三不是还扎着耗子套着山羊么,如何就这样惨了。”
阿旭听到有人说这话,又是摇了摇头,叹一口气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啊,现在他老娘病倒了。这小子……惨啊!”
我看他白日里头拿主家的骡子出来忽悠人,见着你们后跑得飞快的模样瞧着还挺精神的,所以他到底如何惨你倒是抓紧说啊。
东陵清流在脑子里一遍遍重复这句话,这才好不容易压下脾气,没叫这些话说出口来,只又提着酒坛子给阿旭面前的酒碗满上,而后径直问道:“阿三怎么惨的,说来听听。”
东陵清流这声没再同先前方遇到时那般客气,见着阿旭面上被酒气熏得更红,整个人都显得有一丝恍惚,他便稍稍压低了调子,其中稍带了丝命令。
果不然,对这些糙汉说话,还是得直话直说。
阿旭本还摇着头感叹,却忽察觉有人在旁上给他下了个令,这到底是被使唤惯了的人,一听有令,当即便答道:“阿三这小子到底也还是个孩子,自半年前这雷州城让西岐送给俺们东陵后,他那老娘便一病不起。”
东陵清流正听他终于好好说到了那叫“阿三”的少年,却很是意外地听得他称呼“俺们东陵”,便略有些惊奇地瞧他一眼。
这阿旭不论是模样长相还是根据那说书的口中所言,怎么着都是个西岐的血统,这才半年便能自称东陵,是该说这汉子适应得太好呢,还是那丕大人管治有方。
东陵清流想着,没注意抿了口自己手头,方才不知叫谁给瞒上了的海碗,不禁辣了一嗓子。他回过神来,蹙眉看了眼手里头波光盈盈的酒水,而后便有一边上坐着的治安卫豪迈地拍拍他,不打清醒地喊道:“喝!甭客气!瞧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喝!长肉!”
东陵清流闻言,虚假地笑笑,而后挪开那人搭在他肩上的手,又回头问阿旭,道:“他母亲病了,他不好好在家照顾,出来偷什么。”
阿旭闻言喝了口酒,又说道:“他老子去得早,家里头就他老娘一人做活养家,他老娘病倒了,那他家里头可不就没了钱财的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