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阳渐渐高升,第一抹日光穿过云层,普撒在东陵皇城之上,将皇城染成一片金色,唤醒那些沉睡中的人们,叫皇城从黑夜中苏醒过来。
城中百姓一个个揉着惺忪的睡眼自房中走出,唯有一人不同,那寂静巷子里有一处宅院,里头东院的那间屋子里,有一个瞧着年纪并不大的小姑娘正坐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
秀秀就那般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便就定在地上的一处,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窗子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一条缝,就这么开了一晚上,而她便就这般在床头坐了一夜,好似一点冷意都感觉不到。
她不似寻常人,既不会睡觉,就更别提做梦这一回事了,于他而言,所谓梦境,不过是那个人对她下命令的手段罢了。
昨夜,她同往常一般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即便是不睡,也还是阖着眼静静地等待着天亮,不想这一回她闭上眼,却没同往常一样听着外头的虫鸣声沉默到天明。
她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这熟悉的黑暗叫她察觉不到温度的身体微微感受到了一丝凉意,随后,她便听见这深渊之中响起了那道她并不想听到的声音,“人找到了吗?”
她一时间有些排斥那个人的命令,便不经意地沉默了一瞬,不想正是这一瞬间的无言,叫那人察觉到了不对劲,便直言道:“你对那个荣庆王府的小东西有兴趣?”
一听到那人提到了东陵清流,秀秀便是一惊,立刻回话道:“没有!”
那人听后也未如何,只是低低地发出一声笑,若叫旁人听得也只当是寻常的一声笑罢了,偏这声儿落在她的耳朵里,那便是透着一股子冰凉的寒意,叫她止不住地想要发抖。
“你这说的是人没找到,还是说那荣庆王府的小东西?”那个人便带着那笑,低沉地说道。
秀秀闻言便不敢再犹豫,忙开口又道了一边,“没有。”
这回那个人倒是没有再去问这个“没有”否定的是什么,只说道:“到东陵都这么些日子了,是找不到……”
“……还是不想找啊。”那个人声中还是带着那抹低低的笑意,叫秀秀一瞬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却也只能顺从地回答道:“我会尽力的。”
那个人听后仍旧是笑了一声,而后声音却忽地低了下来去,而后慢悠悠,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妹妹,你该知道,哥哥想听的,不是尽力二字。”
“那些人曾经是如何欺辱我们,叫我们如蛆虫般苟活,只有找到天命之人,你我大仇才能得报。”那个人话到此处微微顿了顿,而后才又冷冷地说道:“你可记住?”
“我记住了。”她没敢迟疑便径直回道,而后,那个人的声音也再没出现,她又渐渐能听到窗外的虫鸣声,那阵熟悉又令她恐惧的黑暗也消失不见。
也不知是否是为了确认那阵黑暗是真的消失了,她便睁开了眼,仍旧静静地躺着,看着窗外那月光下惨白的花儿逐渐染上了一层金色,外头的黑幕,也逐渐被天光所驱逐。
秀秀坐在床头,那个人的声音在好似还在耳畔回响着,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的心弦,她跟随了那个人这样多年,从未有过如此惧怕的心情。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她所不该有的情绪,秀秀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处地上的缝隙思索着,直到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啼声,她的目光便忽然亮了亮。
是荣三水,东陵清流,那个明明是个皇族,却难得有那么一丝干净心灵之人,同她不同,是个有心的人。
秀秀想着,缓缓抬起自己一只手,看着手腕处出现的那一条黑线,眸光微微暗了暗,离得那个人久了,虽说他对自己的掌控弱了不少,却也因着如此,这幅身子也渐渐要撑不下去了。
秀秀盯着那条清晰可见的黑线,又想到那个少年对着她是总是一副阳光天真的笑颜,比那天上的日星更叫她觉得温暖,脑海中便出现了一个念头。
维持这具身子的法子,却也不是只有那个人所给的这一个。
这般想着,她便站起身来,转身面着床榻,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地解了下来 ,好好地放到了床榻之上,这是那个少年为她准备的,便要好好地对待。
放下衣物后,秀秀便走到了房中的那面沁姑姑为其准备的铜镜前,寻常日子里她是断不会来这铜镜前看自己,每每她只要见着自己的容颜,便会觉得可怕。
秀秀看着铜镜中映出自己光滑平洁,一丝褶皱凹陷也不见的身子,面上淡淡,不过那眼中却不禁意地流露出一丝厌恶。
寻常人的身子也是这副模样吗?她不知道,她很早就成了这副样子,身子状况好的时候便是一个人形,状况稍差些,便能看出这也不过是许多的木块拼接而成罢了。
寻常人的女子会有腰,有凹凸,有身子,她却什么都没有,若不知那个人总唤她妹妹,或许她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