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作为主人的吕自白在中间站着,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紫衣的青年人,面容长得很是俊朗,可那一双狐狸般的狭长眸子叫人见着是生生提不起好感来。
沐纤离小心瞧着那人神态举止,越发觉着相由心生四个字果真是古人诚不欺我,这一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她便就低下头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把茶放在那安逸王爷的手边,再退下。
这一套举动行云流水,没有丝毫不妥之处,也不知可是心中太过紧张了不是,便连吕自白,都没有察觉今回来的小厮同平日里有个什么区别。
却是那茶放下之后,只见安逸王爷的鼻尖动了动,随后嗤笑一声,道:“这样的茶水,吕大人也好意思往本王面前递?”
说完,便见那安逸王爷将手里的扇子“啪”一声合上,随即一下便就敲上了那方才送上来的茶盏,又是“啪”一声响,那茶盏被扫落到地面上,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甚至有滴还落到了远远站着的沐纤离的脚边。
吕自白见状心里一紧,这已经是府上最好的一套杯子了,也是他最喜欢的,这安逸王随随便便就打碎了一个,可把他心疼坏了。
却饶是心中再心疼,这吕自白面上却是不能显露,甚至还强撑起几分硬气,道:“王爷不喜欢这茶,下官也没有办法,左右王爷不是来寒舍喝茶的,有什么指教,不妨直说吧。”
“吕大人倒是爽快。”安逸王爷笑了笑,目光却是一凌,道:“不过吕大人这话本王听着,怎么好像不大待见本王呢,莫不是还在为上次的殿前挨打之事,记恨着本王吗?”
“下令杖责下官的是圣上,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做臣子的怎能记恨君上。”这吕自白到底也是在官场上混迹了这样多年,一听安逸王爷这话便就能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便就不顺着他的话。
而后便就听吕自白又哼了一声,道:“倒是王爷这话下官不明白,这其中,和王爷有什么关系吗?”
“哈哈哈,吕大人既然说没有,那就没有吧。”安逸王爷笑了两声,随即声音便就低了下去,道:“希望下次,吕大人也能这么想。”
吕自白却是不再理会他,径直说道:“王爷若是今日来没有别的事情,就恕下官不奉陪了。”
“吕大人,看看你,为官数十载,竟还如此不懂得变通,实在迂腐。”安逸王爷闻言好似不满地啧了一声,随后又道:“你看,你去皇上面前弹劾本王,那么大一盆脏水泼过来,本王和你生气了吗?还不是原谅了你。”
“本王是真心实意想要交你这个朋友,你不要每次都那么冷漠嘛。”安逸王爷顶着那张不如何安分的脸,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叫吕自白嘴角抽了抽,却是丝毫不上套地回绝道:“多谢王爷抬爱,可惜下官一届芝麻小官,无福消受王爷这一声‘朋友’。”
这般刀枪不入的吕自白终究是叫那安逸王爷动了怒,只见他微微眯起了眼,低声呵斥道:“姓吕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要是惹得本王不高兴,本王只需再去皇上面前说上两句,别说打得你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了,就算是活活把你打死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不想吕自白听完这声仍旧是面色不改,只道一句,“那王爷就请自便吧。”
“你!”安逸王爷极少遇见这样不给他面子的人,抬脚就想踹,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沐纤离在不远处悄悄注视着这安逸王爷的神情,便就惊奇地见其一下收起狰狞面目,又换上笑容,仍旧是先前那副好似春风般的模样,道:“好好好,本王今天先不和你计较——你今天不是收了一批卖孩子的吗,交给本王,本王替你审问。”
“原来王爷是想从下官这里提犯人,那请王爷出示刑部的文书吧。”吕自白抚了抚袖子,半点不退让地公事公办道。
而那安逸王爷好不容易摆出的和善面孔又被这一句话听得差一点没有维持住,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本王和你要个人,还需要刑部的文书?”
吕自白自是顶着他那张刻板而又清瘦的脸,不卑不亢道:“王爷本不是六部中人,但下官却是,身为臣子,自然是要按陛下给的章程办事,不然就是藐视国法,藐视皇威,更是藐视了陛下!”
“王爷这是要!还是不要呢!“吕自白这两声喝完,便见安逸王爷那张笑面是彻底绷不住了,一下眯起了眼,冷声道:“你跟本王提陛下?”
“本王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安逸王爷冷哼了一声,不想吕自白完全不惧他的怒气,仍旧说道:“下官就是因为没有忘,才更要恪守章程。”
“很好,吕大人你果然很好,那么三天后我们就朝上见吧,届时望吕大人还能如此硬气!”安逸王爷说完便就愤愤地拂袖而去。
待人走后,一直站在吕自白身后的那个中年男子,约莫是个管家,便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扶着吕自白坐下,道:“老爷,您就适当地服服软,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