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粼粼的溪边生满茂盛的水草,绿草顺着水流摇摆,掉出几颗深色绿珠,他放下手里紧握的麻绳,跪在溪边,两只手在水里摸索了一阵,从水里拉出一个黑色人影,放到地上,浑身覆满了黑布,他揭开湿布,露出一张残破不堪的脸,野兽的齿痕爪印,扯翻出红色的皮肉,隐隐露出白色的骨,他眼眶一酸,忍住眼泪,笑着用手拂去她脸上水珠,“我给你买了新衣裳。”
他推开棺盖,拿出里面的包裹,打开,丹红色的衣裙流泻一地,“喜欢吗?我给你换上吧。”他一点一点揭开黑布,月光下,她赤裸的身体显现在眼前,纤细的脖颈上青黑的指印根根分明,肚腹被啃食大半,下体狼籍一片,白色的大腿骨显露出来,浑身竟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他双手颤抖,替她换上衣裙,银丝流转,胸前牡丹熠熠生辉,裙摆金雀逐花而落,却映照着她面容丑陋,他抚平裙摆褶皱,泪水滴落在红衣上,晕出点点斑痕,他抱起红衣女孩,将她放入木棺中,他疲惫的靠着棺木,“我曾说过会带你回家,可我食言了,妹妹,我们回不了家了......”
他慢慢阖上棺盖,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他擦干眼泪,重新捡起绳子,拉动棺木,消失在黑夜里。
清晨,城主府,军队已经休整完毕,连寺一身戎装,韩城主一边恭送他们离开。
街道上,响起哒哒的马蹄声,街上行人纷纷躲避,生怕冲撞了这些人,都躲的远远的,连寺驾马走在最前端,人群中,衣衫破烂的乞丐远远望着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
那天,一个浑身脂粉气带着斗篷的女人找到了他,“你是妙心的哥哥吗?”
“妙心被挑去服侍将军了,以后自然是荣华富贵,她不会回来了,这些钱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那女子取了钱给他,自称是春风阁的人。
昭明坐在不远处的房屋顶上,头上小灵盘在一团,睡得正熟,“怨因爱生,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地上叮铃几声,几颗金粒子滚落出来,人群瞬间骚动起来,都去争抢,甚至冲撞到街上正行的马匹。
“吁.....”
驾马的士兵赶紧拽住缰绳,马匹受惊不住的躁动,连寺跟前,也跑过去几个不怕死的人,马匹连连后退,连寺揪住缰绳,控制马匹,突然人群中蹿出一个少年,一把撞向连寺的马。
马匹受惊,又被撞击,惊吓着倒了下去,连寺也跟着栽了下去,少年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掏出怀中匕首,快步跑到他落马的地方,奋力向他刺去。
连寺半支腿压在马下,半张脸都扭曲了,混乱人群里,一个赤红着眼睛的少年,死死盯着他,手中握着尖利匕首,直直向他刺来。
霎时间,他惊愕万分,刺客!?
“呀!”少年右手高举,奋力一刺,却见压在马下的连寺不见惊慌之色,匕首应声入体,连寺肩头瞬间涌出鲜血,少年提刀再刺,却见连寺抽出手来,本来掀了三分的马又压到腿上,他痛呼出声,满脸狰狞,握住少年纤细的胳膊,抽出腰间长刀,贯心一刺。
刀刃入体刹那,少年依旧不管不顾,全力压在刺向心口的匕首。
“有刺客!快保护将军!”身边散乱的军队迅速察觉有人行刺,拔刀冲了过来,连寺一看身边人都围了过来,手中长刀一转,利刃割心,钻心的疼痛让他一时脱力,手中匕首掉落在地,眼见刺杀无望了,少年被士兵踢开,众人齐齐上前,把他摁在地上,少年心口鲜血不断流淌,他不断起身,却又被压了下去,咬着牙,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连寺。
身边士兵挪开马匹,连寺瘸着腿,挪到他跟前,“说!谁派你来的!”
少年紧咬牙关,一字不言,连寺一刀劈下他人头,骂骂咧咧道:“给我拿去喂野狗!”他纵横沙场二十几年,今天竟被一个小子伤了,真是老马失蹄。
手下兵将赶紧扶起将军,一行人又回了城主府,剩下两个人,一人提头,一人拖着身子,少年的头颅面目狰狞,圆目怒睁,鲜红的血迹拖了一地,周围散乱的人群都瑟瑟发抖看着地上狼藉,没一会都快步离开了。
昭明看着人群散开,地上血迹渐渐凝干,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他皱着眉,头上小灵鼻子微动,胡须抖了两下,好像也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不停打着喷嚏。昭明大手一伸,把它撸到怀里,大手罩住它脑袋,“再忍一会,马上离开了。”他灵巧的落在没有血迹的地面上,从地上捡起东西,然后就离开了。
两人将少年尸体扔到城外荒山,据说这地方常有饿狼,今夜扔下的尸体明天就不见了。
昭明一路追寻,跟了过来,少年浑身沾满灰尘,断口的脖子已经凝固了鲜血,胸前刀刃卷出的伤口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僵硬的双手握成拳。
昭明走近,费力掰开手指,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去,“当日借地之恩,今日还你。”怀中猫咪看着地上熟悉的少年,现在他的身上也充满了那种让它讨厌的味道了,独属于亡者的味道,比世上最苦涩的药草还要苦。
昭明叹了口气,猫咪仍在打喷嚏,他心疼的摸着猫脑袋,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