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东厢房内。
林寿终于扶着墙皮下了床,只是两腿发软,后脑勺还生疼生疼的。
“哥,大娘知道你喝多了,所以今儿特地为你煮了一碗醒酒汤,喏,就在饭桌上,快些喝了醒醒酒吧,不然脑袋得疼一天,够你受得了。”林婉儿关心道。
林寿望向饭桌上,果然放着一碗浓汤。
说是醒酒汤,其实就是一碗飘着姜丝的鱼头汤,喝一口又酸又辣,倒还真让人精神一振,脑中疼痛感也轻了几分。
林婉儿趁他喝汤,闪着一对狡黠的双眼,脆声问道:“哥,你是不是当官了?”
林寿眼也没抬地点点头,“嗯,你咋知道的?”
“我猜的,厉害吧。”
“咳咳……”
林寿差点被鱼刺卡到喉咙眼。
林婉儿这才笑道:“昨夜送你来的两位衙差大哥虽未进院子,但我从屋里听到他们左一句林知县右一句林知县,叫得亲切。”
“我以为他们只是在开玩笑呢,可是今儿清早县衙里又来了一人,还送了些官袍过来,他们说你破案有功,被朝廷敕封为七品知县了,不知是真是假。”
官袍?
林寿四处游望。
在屋角供奉着父母神位的供桌上,果然多了两套青色的官袍。
两套皆都叠得平平整整,上面还压着一顶黑色的乌纱帽,旁边还摆着一套官方标配的黒靴、素银带饰和乌角腰带。
林寿放下碗,快步走过去。
虽说他曾见过赵知县身上所穿的七品官袍,但那总归是别人的,又不敢多瞧,今日这件是自己的,他可得好生端详一下。
官袍共有两套,一套为公服,一套为常服,一袭青色,花团锦簇,质量上乘,看着就是那么贵气逼人。
昨日他听马驿丞讲过,每日早晚朝奏事、大祀、听旨、谢恩、见辞、侍班等等皆穿公服。
其余诸如常朝视事、衙门办公、审案、出访等等皆穿常服,此乃礼制,不可逾越。
公服与常服在穿戴时,皆是乌纱帽、团领衫、束带,只不过常服有补子,上绣飞禽走兽,而公服就没有,通体皆是淡淡的小青色的杂花纹。
林寿一时童心大起,拿起那一身常服,就手忙脚乱地套在了身上。
且瞧他身穿一袭青色官袍,头戴乌纱,脚踏黒靴,腰束素银带,挺胸抬头,昂首阔步。
得,你还别说。
他那小身板还真有了几分官威之气,果然还是应了那句“人靠衣服马靠鞍”的老话。
“丫头,看你哥穿这一身官袍好看不?”林寿喜滋滋地问她。
林婉儿只看了一眼那补子上绣的一只鸂鶒(xichi),便知这是一件实打实的正七品知县的官袍。
好看,真心好看。
何止是好看,还特别的威风八面。
这件官衣,自她爹在世时就一直奢求着能穿上一次,结果一直到进了棺入了坟,这个愿望也没能实现。
却不曾想,今日竟被自家哥哥帮他实现了。
林婉儿眼中闪着泪光,连连点头,由衷地赞道:“哥,你是天下最好看的知县大人!”
林寿虚荣心大涨。
昨夜酒桌上千言万语的吹捧,在他心里,真心不如自家妹子的一句夸奖。
他又昂首挺胸,摆着手,端着架子,在屋里两步一停,两步一停,学着戏台上的老生走起了官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