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一个别人的儿子已然不容易,多少人都会是梦里都要掐死的存在。
怎么能苛求他把江山都传给薛皓?
而此时的薛皓,已然下令各地宣和阵营的盟友共同朝着长安进军。
他玉雕似的手指着地图上的舜华道:“孤将亲自带领兵马,从舜华道进军长安。”
“现在?”越蛟大惊,“从舜华道入京城只消两日时间,若是打下了京城,而各地却没有打下,那殿下进去就被困了。”
薛皓摇头:“舜华道一定要用,拖不得了,这一仗前前后后折腾了太久,不能拖了,天下经不起了,朝廷已经大势已去,好多朝臣都已经写信过来投诚,只要我快速攻下京城,让他写一封罪己诏,那么,咱们就赢定了。”
越蛟还要劝:“自古君王不涉险,咱们……”
薛皓爽朗的笑道:“无妨,孤王有十成的把握。”
夜晚,周宜扣住薛皓的肩:“这一次,你要带我一起去,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薛皓皱眉:“我……”
周宜道:“这事儿没的商量,薛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
绝对不会了。
自从薛皓那一场大病,她总觉得每一刻的分离都是煎熬,他们不是小孩子了,日子总是过一秒少一秒的。
为什么还要分离?
薛皓不忍拒绝她,轻声说:“好。”
不出薛皓的意料,三日后,宣和神兵天降,攻下了京城。
长乐公主带死士杀出重围逃到了南边的离岛死守。
宫中一片萧条,宫人逃走了大半,金银器具也被带走不少,花圃也乱成了一团。
薛皓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传说中新建的安乐宫怎么样了。”
周宜命手下收拾了宫殿,不准伤人,便和薛皓带着亲信几个人由宫人带路往安乐宫而去。
人没到,却被薛子青拦下了。
他一个人,穿着件半旧的藏青色袍子,神色郁郁的,靠在被砸毁的一个水缸上。
“殿下,好久不见。”
周宜惊喜:“子青,你在这里,你没事?”
薛子青微微点头:“有劳王后挂念,在下一切都很好。”
他又对薛皓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薛皓认真道:“孤王要去找父皇。”
薛子青苦笑一声:“臣劝殿下不要去。”
薛皓皱眉。
薛子青继续道:“殿下如果是逼陛下让位的话,劝您还是再等等。”
薛皓摇了摇头,闷闷的道:“孤王不是要这个,这天下早晚是我的,我只是需要父皇的一个罪己诏,各地还有朝廷的守将在死守,京城已经陷落,我不想看到无谓的牺牲了。”
薛子青道:“你就不能等一等。”
薛皓摇头:“一刻都等不得。多等一刻,就会死更多的人。”
薛子青道:“他不会愿意的。”
薛皓:“我……”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呆立在原地,求救的看着周宜。
周宜被他的眼神看的心一软,这个时候的薛皓,是那么的软,那么的温柔。
她握紧了薛皓的手,柔声道:“子青,你不要拦着我们,我们会去劝陛下的,陛下应该会答应我们的。”
薛子青看了看周宜:“你果然是要做皇后的人,到了这里竟然不问令尊大人,而是要找陛下要罪己诏。”
周宜温声道:“因为我知道,也只有陛下,才知道我爹在哪里。”
薛子青沉默了。的确,只有陛下知道周嘉在哪里,自己到京城这么久,连周嘉的影子都没见到。
薛子青儒雅的面庞上现出担忧来。
但是他无话可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说不出口责备薛靖,今日同样说不出口责备周宜和薛皓。
于是他轻轻低了低头,对周宜道:“王后能否借一步说话。”
周宜便对薛皓道:“你自己去,我留下同寺卿说话。”
薛皓点了点头:“好。”
薛子青瞧着薛皓远去的背影,久久不回头。
周宜道:“你有话对我说?”
薛子青点点头:“你能不能答应我,不杀陛下。”
周宜好笑的看着薛子青:“你说什么话,我为什么要杀他。只要我爹没事,我谁也不会杀。”
薛子青淡淡道:“你父亲不会死,陛下留着他保公主的命,只要你们不再追杀公主,令尊便万无一失。”
周宜浅浅的笑了,低头踢了踢地上的积雪。
“公主留你一命,是为了来拦着我不要伤陛下的?”
薛子青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是的,我活着,便不能让你们杀陛下。”
周宜怂了怂肩:“他好歹是我舅舅,我没事杀他干什么?虽然……我真的很讨厌他。”
间接害死了周苍舒,害死了那么多的人。
但是事已至此,薛靖只能活着,他只能好好的活着。
要留着他告诉天下人,薛皓不是一个反贼,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逆子。
好多时候,人不得不走一条自己不想走的道路。
对周宜来说,能有薛皓相伴,这一生所有的委屈,都将不是委屈。
一辈子那么长,只要不失去彼此,那就不算苦。
薛子青的目光黯淡了:“你知不知道,你逼他写罪己诏,就是要逼死他。”
他忽而伸手拉过了周宜:“你跟我来。”
张青一看薛子青拉周宜,反应有点大,几乎就要拔剑。周宜朝她摆手:“你不必紧张,我没有事情的。”
她说着便随着薛子青走。
现在宫里乱糟糟的,宫人们惶惶不可终日,都在宣和军的组织下重新打扫宫苑,也不大能分清有没有刺客什么的,张青不大放心,便跟着走。
转过了好几个庭院,拐了好几道弯。
薛子青终于停下了步子。
“这里是……冷宫?”周宜不确定道。
薛子青点了点头。
他指了指屋子里:“这里的人,是太子妃,王后,你可以去看一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周宜看了看张青,张青便走到了门边,伸手去推开了门。
铺面而来的是陈腐的气息,灰尘在阳光下跳跃着,整件屋子都显得暗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