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说万一济王不成,就是推淮王,也不能推沂王。归根结底,还是郭太后所出之王优先!”曲成侯刘建道。
“没有错啊!王令与曲成侯适才所言,在座之人可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二人都说济王还有个不成的时候,而淮王正年轻,连那个不成的时候都不会有。由此可见,王令与曲成侯的言下之意都是淮王显然胜过济王,此外还认为郭家诸王优先,那不首推淮王还能推谁?”谢滟奇道。
王平道:“你真是在胡搅蛮缠,强词夺理!你可以问问,这个大堂中,有几人赞成推举淮王的?”
谢滟果然睥睨四顾,然后大声道:“赞成推选淮王的,请把右臂举起来!”言罢,原地转了一圈,除了他自己,果然再无第二人!
他又转了一圈,还是这样。正准备接着转,再看看有没有人改变主意,忽听得王平一声大喝道:“浪费大家时间,还不坐下!”
谢滟突然倔强起来,自己是国相,而这人只是个卫士令,大庭广众之下,怎敢对自己如此无礼?
当下就是不坐,高声道:“那赞成济王者,请举起右臂!”
但见王平、王禹、盖扶、邓鲤、耿建、刘建等数人呼啦啦一起举臂。
王平笑道:“如何?还不坐下?”
谢滟就是不坐,道:“不是还有那么多没有举臂之人?你们中间,赞成推举沂王者,举起右臂!”
杜元、马檀、马伯济、耿阜、刘述、刘子产等一起举臂。
“好吧,你们慢慢商量,我且坐下。”谢滟自觉找回了面子,方才坐了下来。
王平道:“两方旗鼓相当,此议暂且搁置一边如何?”
马檀道:“如此重要之事,如何能搁置一边?若事先不说个清楚,将来即使推翻贼王,还不是天下大乱?”
王平道:“那你想怎么办?”
马檀道:“我等都是武将,可以比武定输赢,胜者为王!”
他心里早已盘算过,己方杜元、兄长马伯济都是虎将,对手中最强的臧信,却是没有到场,不趁机解决此事,更待何时?
王平又何尝不知他的打算,道:“此乃济王与沂王兄弟之间的事,又不是你我争夺大位,何必动手伤了和气?”
刘子产道:“此刻,贼王坐在南宫的宝座上安稳如山,而咱们自己人却先要刀兵相见,莫非竟真想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么?我有一策,自感公平合理,不知诸位可否愿意一听?”
杜元道:“请讲,我等愿洗耳恭听!”
刘子产道:“各位激情高昂,厉兵秣马,口口声声愿效仿霍去病将军出塞痛击匈奴。那将来究竟应该是济王面南背北还是由沂王君临天下,就简单了!”
“此话怎讲?”盖扶问道。
“盟约是为废黜贼王所订立的誓约!在后面可追加一条补充,那就是,以扫灭北匈奴龙庭者,确定谁来继承大位。比如说,若是马檀将军率军拔下北匈奴龙庭,那就拥立沂王为万乘之君!若是耿建将军攻占北匈奴龙庭,则当拥立济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刘子产道。
“此计甚妙!既可剿灭丑虏,又可确定大汉归属,还不伤了彼此和气,那就一言为定!”马檀道。
马伯济、杜元、刘建、王平等纷纷叫好,大堂气氛顿时重新活跃起来。
王禹忽又冷冷的道:“此策貌似巧妙,但未必实用。”
盖扶奇道:“此话怎讲?”
“匈奴乃是大汉百年大患,岂是一朝可灭,而天下又不可一日无主。你等推翻了贼王,然后都出塞而去,若匈奴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十年方灭,那这大汉岂不就十年无主?如果天下无主,岂不大乱,你等个个不都成了王莽第二?”王禹道。
此话如兜头盖脸的一盆冷水,将众人顿时浇得透心冰凉,均都哑口无言。
刘子产道:“那依照阜成侯之见,此事当如何定夺?”
王禹道:“贼王强逼公主出塞和亲是为了求得一时半刻的苟安,而公主则是为海内生灵免遭兵连祸结而不惜千金之体!故此,大汉子民人人感念公主的重恩厚德,无不把和亲之事,引为奇耻大辱而顿足捶胸。然而,公主却在途中意外遭逢匈奴变故,下落不明。有人传言,左贤王栾提东已得到公主,欲娶为妻,以便与汉和亲。也有人说,公主此时已在右谷蠡王栾提北处,而栾提北亦想成为大汉帝婿,从而同其兄栾提东争夺单于大位。究竟真相如何,尚不得而知!眼下,攻占龙庭显然漫长无期,而尽早解救公主脱离苦海才是真正的倒悬之急!”
刘子产道:“阜成侯的意思是谁救下公主,其所拥立之主,就当继袭天下大位?”
杜元道:“此议比攻下匈奴龙庭,又好上许多!”
盖扶道:“那此事以何时为始?是等废黜贼王以后,还是定下盟约之时,就可动手?”
“且慢!”沉默良久的汉泽侯邓鲤忽然起身,道:“此策貌似上佳,实则明显不足,难道各位当真看不出来?”
王禹怫然不悦,望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有何不足,请汉泽侯赐教!”
汉泽侯邓鲤道:“废黜贼王,非一日之功即可告成,而公主身陷异域,践履绝地,危在旦夕。如等诸位废黜贼王后再开始行事,只怕还未动手,公主早已大难临头了!然而,倘若订立盟约之时便动手,各位只顾忙于寻找公主,又有谁去废黜那贼王?”
众人闻言,立时又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个个垂头不语,大堂复又陷入寂静。
许久过后,马檀嚷道:“这个计较不行,那个主意也不妙。依我说,还是以武艺定归属,胜者为王!否则,各自回家,免得在此徒劳傻坐,耽误时光!”
耿建怒道:“动手就动手!谁还怕谁不成!来,马檀,你我先大战三百回合!”
马檀冷笑道:“三百合?你也配,能在我手下走出三十个回合,都算你胜!”
耿建大怒,道:“匹夫,竟敢如此藐视本侯!”当即起身,就要冲上前来拼命,身旁的刘建与邓鲤连忙劝住。
那边刘子产等人也是架住马檀,满堂一片混乱。
“大家住手,我有话说!”王平大喝一声,见众人闻言安静下来后,厉声道:“咱们先别争吵,以免被人利用,此间便有贼王的奸细!”说完,突然指向卫羽身旁的田虑,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立刻鸦雀无声。
但见王平快步走到田虑面前,郎声道:“便是此人!他叫田虑,曾与奸贼郑异一同以勘察汴渠河道为名,为贼王刺探各属国虚实!”
他刚一道出“郑异”二字,堂上登时响起一片咒骂之声。
杜元此时方才看见田虑,起身喝道:“不错!此人确实与郑异曾到过本侯府上!”阔步抢上前来,大手抓向田虑。
卫羽当即伸手格开,道:“有话说话,有理讲理,莫要动手!”
杜元曾在十五酒家会过卫羽,对他略知一二,见他突然在此出现,本就诧异,此刻竟然又出手阻拦自己,而且力道沉稳,显是劲敌,心中敌意顿生,冷笑道:
“果然是奸细,你不是信阳侯府上阴枫的贴身护卫么?”
在反对阴家这一点上,众人并无歧义,早已同仇敌忾,此时忽然闻得座中竟有“阴枫”的贴身护卫,无不又惊又怒,暴跳如雷,吼叫着冲过来将卫羽等三人围在中间。
关雎吓得心惊胆战,不敢直视众人,不料无意中却猛然看见刘子产那张横眉立目、杀气腾腾的凶狠面孔,当即“啊”的一声尖叫!
众人听得竟传来女子声音,更是纷纷惊声怒斥,大堂乱做一团!
刘子产也是闻声才注意到她,叫道:
“原来又是你!你如何却在这里,是何人放你出来,又是如何进来?”他一直在广汉楼中忙碌,而传舍追兵来此之事,门口功曹径直禀告给了藏在暗中的苏仪,所以他并不知晓,但此时心中实在困惑不解,此女子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如何屡屡能在戒备森严的重要之地意外出现?
来苗率军已朝着山坡上接连冲击数次,却均被赤山乌桓铁骑的硬弩射回,心中开始焦躁。
却见又有无数乌桓军杀将出来,将汉军的阵脚冲的凌乱不堪,正欲带领汉军反击,祭彤催马上来叫住了他,道:
“看来,赫甲把积攒多年的家底都搬出来了!与他对攻,不是办法。马上天黑下来了,咱们先收回来,令积弩营射住阵脚。乌桓兵皆是铁骑,不习惯步战,且他们人多,夜间彼此分不清楚,必然都要手执火炬,自然都在明处,咱们则变成了暗处。这样,天时就有利于我们。且战且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