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得乌桓败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有的爬上山坡就径直滚了下去;有的奔上悬崖立刻跳了下去;有的趟入河中,欲泅水求生,被汉军战马踹倒后当场呛没;还有的甚至被赶上了树梢……
在卫士的拼死力战下,赫甲与端木石等数人势不可挡的逃了出去,与汉军脱离了接触。
刚喘了口气,总算看到一丝生还的希望,却不料,前面沙尘突然漫天而起,又现出无数军马,半天方看清楚,竟是老冤家偏何的鲜卑大军,他们远比汉军残暴凶狠,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将网张开兜了上来。
赫甲与端木石心惊胆战,慌不择路,连忙又掉头回奔,却迎面撞上从后面追赶而来的汉军,为首的战将正是护乌桓校尉来苗,这次的他与往昔截然不同,竟然判若两人,不见了从前的一团和气,换作了浑身杀气,似乎从不认识赫甲一般,全没了这些年礼尚往来的情义。
当精疲力竭的赫甲上前质问“为何要赶紧杀绝时”时,听到来苗只说出“为父报仇!”四个字,当场惊得魂飞魄散。本就精疲力竭的赫甲,顿时又心力衰竭,终于支撑不住,倒头栽下马来,被来苗斩去首级,悬于马首之下。
端木石远远望见,更是吓得胆战心惊,拼命打马狂奔,仗着身上的角端牛皮宝甲,靠着最后一口气,血拼整整一夜,方才杀出重围,孤身捡回一条命,无路可去之下,只得前来投奔渔阳的老友公孙弘。
此刻回忆起来,他还心有余悸,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
“哆嗦什么,莫非害怕了!”耳边传来苏仪的厉声斥责,“这点挫折算得上什么,真正的决战时刻还没到来呢!”
“你没有在场,根本想象不出来当时的情形啊!”端木石道,“我征战那么多年,从未遇到过如此之骇人惨状!”
“只要心不死,就什么都不怕!”苏仪冷冷的道,“此刻,就有一个复仇的绝佳机会。公孙太守亲自带你率军前去迎战,杀掉这个从幽州来的郑异,此人是这次赤山大军失败的祸首元凶。”
“什么,还要再上战场与汉军厮杀?”端木石惊恐的道。
“怕什么,莫非竟成了惊弓之鸟?这次与你并肩作战的也是汉军!”苏仪道,“等下刘子产回来,你们一同前去,万无一失!”
中午时分,刘子产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所有人都送回去了?”苏仪问道。
“是!连传舍都没回,就直接各自回国了。我亲自把他们送出城门,直到背影消逝,绝无再返回来的可能。”
“他们没问为何如此匆忙的改变主张,发生了何事?”苏仪又问。
“岂能不问,我告诉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因小失大,废了半天口舌,才终于让他们平静下来,各自散去。”
“很好!公孙太守已经披挂整齐,等下你们悄悄走北门,先去驻扎在城外的汉军营中,然后提兵绕道前往东门,去截击郑异。有关方略,我已告诉公孙太守,他知道如何做,其他之事不要多问。”
“诺!”刘子产领命,与公孙弘、端木石一同出了大堂。
北门外的驻军是前几天公孙弘为掩人耳目,以巡查为由,命人假扮自己大张旗鼓带出来的,所以渔阳府衙官吏都以为他不在城内。
途中,公孙弘给刘子产私下耳语数句,刘子产面色突变,露出踌躇之色。
“执行去吧!此乃苏仪先生的计策,起初我也不解,但事后再三思之,也只有如此才能摆脱当前困局。”
刘子产只得点头称是。
到得北门外的营中,公孙弘命刘子产带着端木石前去换套衣甲,他这身鲜卑黑甲虽然是宝甲良衣,但太过招眼,容易引起郑异警觉。
刘子产领命与几个心腹随从同端木石一路走入后面的一个营帐,刚一进去,便拔出刀来,出其不意的刺入端木石脖颈。
端木石猝不及防,都没来及“哼”一声便栽倒在地。刘子产的几个随从惊得目瞪口呆,道:“刘都尉,这是何意?”
“少废话,此事不得声张。去,拿一个木匣来,把他的人头割下,装进去。还有,他那身宝甲也褪下来,一起带走!”刘子产冷冷的道,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回到公孙弘的大帐。
“客人送走了?”公孙弘问道。
“刚送走,此刻正在路上!”刘子产道,“但不解为何如此匆忙的就将他送走?”
“此刻,赤山乌桓大军全军覆没,赤山大营也被鲜卑大都护偏何夺占。他在我处,若是被郑异之流发现,如何解释得清,岂不是授人以柄,主动坦承我等与赤山乌桓暗中有勾连?”公孙弘道,“索性不如,拿下他的首级,借着公主在此,交给郑异,回京后报给贼王。封赏倒是不敢奢望,咱们只求不被怀疑,保住安稳就成。”
“好计!苏仪先生真是机智百变,世间高人。”刘子产赞道。
“不错,他的计谋,总是高屋建瓴,普通人真是难以望其项背。案几之上,有一封他留下的信札,你打开看看。”公孙弘道。
“他留信札给我,何意?莫非此刻他也离开渔阳了?”刘子产道。
“不错,他刚刚离开,回济国去了!”
“太守,这简牍上所写,不是《尚书》么?苏先生的信在哪里?”刘子产奇道,“啊,太守,你这是何意?”
他惨叫一声,惊恐发现公孙弘佩刀的刀尖已经从自己后背向前透胸而出,瞬间他就明白了一切,但为时已晚。
“既然端木石能暴露我们与赤山乌桓的勾连,那你也曾去过白山,且被人见过,岂不同样可以暴露我们同白山乌桓的勾连?”公孙弘缓缓抽回佩刀,擦去上面的血迹,解答着刘子产心中的疑惑。
刘子产呼吸越来越弱,奋力吐出了平生的最后几个字“苏先生计谋果是高屋建瓴”,随后绝气身亡。
“来人!”公孙弘把心腹亲兵叫入大帐,道:
“把此人人头装入木匣,与他适才所带来的木匣放在一起。通知全军拔营,前往东门幽州方向,迎接阙廷的越骑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