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叫“梁祝”的故事,女的叫祝英台,与梁山伯同窗共读的时候爱上了他,被他人强娶,听闻梁山伯自尽而死,就跳到他墓中同他死在一起,墓中飞出两只蝴蝶。
他的随从讲完以后,直愣愣地看着山林深处,那时天已擦黑,我放出灵识,他目光的方向,只有山兔和鸟雀的身影。
我说,“我要是那个祝英台,一定杀了强娶她的马文才,同梁山伯一起遨游在天地间。蝴蝶飞得多慢,哪里像咱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至今都记得他转过来看我的目光,里面有我从没见过的神采,不过只有一瞬间,便又看向远方了。我看到他的脸颊像落日的红霞,天边却早已没有了夕阳的光芒。
和他的随从在山林间谈讲的时候,我很开心,开心到愿意起身跳一场舞。不过,那是唯一的一次。隔谷而望的山头燃起了熊熊大火,我知道那是有人故意为之。第二天,他同我告别,说他们有事要办。在他的随从的故事里,“有事要办”的人,往往就没有再回来。
不知为何,我的眼睛里开始有水流出来,湿了面颊,我想起他的随从讲的故事里,这叫“泪水”。我拉住他问他随从的名字,他的脸阴沉得像是将雨的乌云,从嘴里吐出“陈立风”三个字。
他们离开以后,我一如既往地唱歌跳舞,一如既往地在天地间遨游,并没有觉得失去了什么,只是偶尔还想听听陈立风讲讲我没听过的故事。天地间一直在发生着我不知道的故事。
只是我那时还不知道,我也会自己遇到很多故事,我也会,成为故事的主角。
那时的我,已经可以随意使用体内的真元,他们就像是我体内流淌的小河,我常常在想,这天地间,是不是也有什么力量,可以操控这些河流,源源不断地狂奔,奔向力量朝向的方向,冲出束缚,冲向一个外面的世界,一个更大的天地。
陈立风曾经告诉过我,他们的修为,是要每日勤练才会一点一点增加的,但我的不会,我每天在天地间戏耍,早面朝阳,晚对群星,我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吸引天地的精华,我根本就不用去刻苦修真,不用经历那些撑不下去的日子。
我不知道什么叫“撑不下去”,我的每一天都很快乐,我想,就算是祝英台变成的蝴蝶,也一定没有我这么快乐。
我走遍山川河流,走遍大江南北,我看过更多的春花秋月,我踩过更长的泥泽荒野,我穿过红灯素桥照若白昼,我听过明月西廊落花笛歌。
我学会了换上不同的衣装,雪白的半臂,湖蓝的儒服,我都觉得,没有火红的长裙在我身上更自在。
我还是不喜欢看人们看到我的眼神,我坐在漫长的黑夜重檐之上,望天幕弯月,楼头梧桐,听同我一样的人们的交谈,却只听到他们令人厌恶的声音,和窗棂中透出的丑态。我厌烦地掠过高楼,远远听见他们惊讶的呼声,和纷杂的脚步。
不知年月,也不知变迁,我一日日地遨游,不知道悲痛和哀伤,是什么滋味。这天地之间,都是我的世界,我没有远方。